她犹豫着开了口:“恕我冒昧了,迪卢木多。”
“你,是在怀念着骑士团的荣耀么?”
迪卢木多惊诧地转过脸来望着她,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很难形容。有悲伤有难堪有惭愧还参杂着些许的气恼,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但是它们统统混杂在一起,阿尔托莉亚分辨不出来。
她有点尴尬的低下头去:“这次是该我说抱歉了。”
“不,”迪卢木多很快收敛了表情,“还是我说抱歉才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方才的压抑气氛仿佛都因这笑容一扫而空, “saber,你说的是事实。反倒是我一次次地将情绪不妥当地表达出来,给你带来困扰了。”
阿尔托莉亚没有立刻回答他。“骑士团的荣耀。”她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这句不受控制溜出来的话,抑制不住的想起曾经历过的那些欢乐的盛会——辉煌的烛火,华丽的宫廷,穿梭的侍女,胜利的美酒……盛大的欢庆让她所有的骑士都沉醉其中,就连她也忍不住的心神动摇,不再保持冷峻与威严,难得开心的笑起来。
那是她屈指可数的几次可以放纵自己的巨大的欢宴。
可是现在哪里还找得到卡梅洛特呢?那里早就陷落成了地狱。
“每个英灵都有无法释怀的过去。”她最终平静的说。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与她一样悲哀的英灵,犹疑地伸出手来,主动做出了邀舞的姿态。自从登上王位,她就几乎没有跳过舞了。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与桂尼薇尔的初见上——面对着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庞,以对未来王后的姿态与之共舞。
迪卢木多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但很快的,他微笑起来,伸出手臂,轻轻环绕住阿尔托莉亚的肩膀。
伴随着温柔的浪潮声,他们开始生涩地迈动舞步。他们的年代并没有两人而舞的舞步,而这现代的舞步早已不是他们曾熟悉的了,连节奏也不是。物非人是,他们翻找着记忆,尝试着磨合出当年的优雅。
这一刻他们不是盟友也不是敌人,可是他们却在此会面,并拥抱着彼此。这真是难以想象的情景,可它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千年前的巍峨宫阙,早就不在了。他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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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阿尔托莉亚松开手,她脸上着实出现了郑重的歉意,仿佛他们刚刚进行的是一场决斗——而这决斗因为她的缘故令人不快的中止了,“我踩了你太多次了。”
迪卢木多摇了摇头,放下环绕着她的胳膊。“真是遗憾呢”,他侧了侧头,礼貌的笑意一闪而过,适时的拉开了距离。“看来英灵之间,并不容许这种程度的亲近。嘛,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倒是我该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道歉。”
“我当时并没有想到我们二人都会跳男步”,他低下头去看只到他胸膛的阿尔托莉亚,声音都带着笑意,“是我失策了,骑士王。”
“如果熟练的话,两人都是男步也不是问题”,阿尔托莉亚严肃的盯着他,“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为我的失礼向你道歉,lancer。”
迪卢木多似乎被她认真的样子噎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道:“骑士王啊,能与你共舞,对所有骑士来说都算是荣耀了吧。我已得到了足够的奖赏,王,您何必向我道歉呢。”
他收敛起脸上残存的笑意,十分认真的盯住阿尔托莉亚的眼睛,说: “骑士王……我很期待与您下次的会面。”
“待诛杀了CASTER之后,我们的会面就是真正的对决了。”阿尔托莉亚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碧色的眸中尽是肃穆,“Lancer,我并无意做客套的恭维,但你确实是我在此处见到的最高洁的骑士。能够在残酷的圣杯战争中,与你这般强大的枪兵争夺荣誉,是我的荣幸。”
“能够与名震天下的骑士王一战,才是骑士们可望不可得的荣耀吧”,迪卢木多忍不住又笑起来,连英挺的容貌都一下子变得柔和。毫无疑问,他确实是个令人痴迷疯狂的存在,但那绝不仅是源于那份祝福(抑或如他说一般是个诅咒)。阿尔托莉亚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强悍的英灵——尽管此时他的确是在真心的微笑着,但那也难掩他身上隐隐涌动的气势,澎湃汹涌的如同耳边从未间断的浪潮。
不,这并不是挑衅。阿尔托莉亚清楚的知道,恰恰相反,那是只有真正的骑士之间方能感受到的,从灵魂中无法遮掩的散发出的澄澈高洁的斗气。
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光辉之貌。
“看起来,你似乎已经从不良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了。”阿尔托莉亚也笑了起来,充满了蓬勃的生气,“夜色已晚,那么,请恕我无礼的先行一步了。”
他回以同样真挚的笑,目送着这位令人钦佩的英灵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九月的海风声势浩大,很快就将这位卓越的王的最后一丝气息也吹的散了。而他并没有随之离开。心中的忧闷既然已被解开,他一时只觉耳边阵阵涛声都好像拍打在灵魂之上。
他轻声道:“是生离也是死别,真是独特的送行,对吧saber?”
阿尔托莉亚•潘德拉贡,能够遇见你这样的对手与知己,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像这样能够送你离开的机会,还会有多少次呢?
那一天就要到了吧,用鲜血来纪念你的死亡……真的很期待与你倾力一战啊,在真正的死别到来的那天。
高贵的骑士王,我期待着你死在我枪尖的那一刻,就让我以你的消亡,来为主君奉上无上的荣光。
又或者,我也在隐隐期待着——死于你剑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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