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平还有一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那就是做梦,白日梦。
所谓的做白日梦,其实指的就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只要有一点跨度较长的时间,他就会突然情不自禁的灵魂出窍一般的浮想联翩,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一段故事,有人物,有情节,鲜活生动。当然,这些故事往往都不完整,只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可是却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而且,由于省略了繁杂的细节直奔高潮,所以往往更加让他血脉喷张,自嗨到飞起。
不过,无论情节如何变幻,人物如何设定,有一点一定是不变的,那就是他本人永远是其中的男主角。
最初,他在幻想中的定位都非常具体,比如是整个院子里打弹珠打的最溜的弹珠王子,赢的弹珠装满了所有的口袋,走到哪里身上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或者是拍三角拍的最好的三角大侠,赢的三角摞成厚厚一叠,拿都拿不住,以至于他会挑拣一番,只留下成色新的战利品,稍微脏旧一点的三角都会被他鄙夷的随手扔在地上,任由小伙伴们撅着屁股一通乱抢。
从小学三四年级左右开始,港台的武侠小说开始在大陆兴起,于是,金庸古龙成了肖平最丰富的精神食粮,而他的幻象也开始随之有了风格上的巨大转变,他在其中的人设也开始从具体变为抽象。
他时而会变成杨过、张无忌、令狐冲,时而会变成楚留香、江小鱼、李寻欢,总之都是江湖的豪杰,旷世的奇才,而且都是像紫霞仙子介绍至尊宝的出场一样,脚踩七彩祥云,在一个万人瞩目的场合隆重登场。不过,在他身边用柔情似水的眼波注视着他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小龙女、任盈盈或者苏樱,而是班里他最钟意的那个女孩儿。
86年世界杯之后,肖平迷上了足球并且一直延续至今,成为了一个有着三十年多观球经历的资深球迷,于是,在他的幻象当中,他更多的成为了一个闪亮的球星,有着巴乔般忧郁的眼睛,雷东多般飘逸的长发,巴斯滕般英俊的面容,马拉多纳般精湛的球技。。。虽然这些全部组合在一起或许是一个四不像,但是他不管这些,总之,自己就是踢球好的不要不要的、外形英俊的不要不要的那个男人,身披国字号战袍,为祖国赢得无数荣誉。
1987年的春晚,费翔一夜红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或许是因为当时他的年龄还小,对他并没有太大冲击,反倒是同一年大街小巷的卡带式录音机里播放的《大约在冬季》,让他第一次发现世界上还有这么动人的歌声。
到了1989年,中央电视台推出了一档节目,叫做《潮—来自台湾的歌声》,在这里,他第一次看到了王杰,看到了小虎队。或许是这时候他体内的荷尔蒙指数已经开始飙升,所以自此以后,他在自己的幻想当中更多的身份变成了一个举世瞩目的歌星,剪着最时髦的发型,穿着最光鲜的服装,唱着最动听的歌曲。
当然,无论是在球场上驰骋,还是在舞台上高歌,观众席上永远都不会少了那个只盯着他一个人的女孩儿。
再后来,肖平走出校园,踏入社会,于是,他的幻象再一次变得具体,多是工作和生活中的场景。
数十年后的某一天,四十岁的肖平和燕子面对面的坐在一个餐厅里,还曾经特意聊到了这件事。
“燕子,我记得很久以前看到过一篇报道,大意是《鹿鼎记》刊登之后,很多读者都一口咬定这不是金庸亲笔。后来金庸在接受采访时谈到这件事,他说,每个读者在看武侠小说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将自己想象成小说中的主人公,这个主人公不管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郭靖,还是侠骨柔肠感情专一的杨过,都是正人君子,符合读者的代入感,可是韦小宝却是一个小混混,大骗子,剥夺了读者带入的快感,所以大家才会认定《鹿鼎记》是代笔。”
“你的意思是,这种想象、带入的倾向其实每个人都有?”燕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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