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鹂倒是没怎么,她只是想起来之前丑陋不堪时,她曾问过尹鹤归为何会喜欢她,那时他说:“与你当年的答案一样。”

当年?

当年,他也问过她为何会喜欢他,当时她说——

“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苏陌鹂咬紧牙关,木勺被她咬出了痕迹,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帘子,一滴一滴的砸在棉被上,滃出点点泪痕。她颤声低语道:“那时,他还是愿意看着丑陋的我说好看的。”

“什么?”苏陌椋晃了晃勺子,求道:“姐,你有什么难过的就跟我说,咱们先松开勺子好不好?你不怕伤了牙齿吗?”

苏陌鹂自然不怕,她原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整个天地人间,她只害怕尹鹤归厌弃她。可现如今他已经厌弃了她,她还有什么怕的?

冬风无情,冰雪覆来,当这个世间只剩下一片空白时,她便成了一个孤独的流浪者,在寡淡无色的前路里寻找着命运的光芒,若是不能寻得,那也不过是一场余生不幸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苏陌鹂松开了勺子,轻轻笑出了声,她道:“没事,我只是在玩笑。”

“你这可不像是在玩笑,你到底怎么了?”苏陌椋放下粥,拍了拍她的后背,见她久久挂着微笑不语,便忍不住说道:“姐,我不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件事,你能不能受得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来……爹已经答应了冯家的婚事了,咱们江湖人不讲究那么多,现在纳吉之礼已经过了,八字相合,爹和冯家都很满意,接下来就是纳征了。”

苏陌鹂一笑,转头看向苏陌椋小心翼翼的眼神,她问:“是么?那该下聘礼了。”

苏陌椋低下头,问道:“姐,你怎么想?”

“你放心,我怎么都没想。”苏陌鹂倚着床柱,微笑道:“没事,我只有一个心上人,如果他不爱我,那我从了谁都无异。少侠也好,乞丐也罢,我让爹操心那么久,还是该全乎了孝道,听从他的意思吧。”

“当真?你当真不再念着鹤神了?”苏陌椋高兴的站了起来,苏陌鹂将愁意藏在眸子里,唇畔的笑意越发满了,她吞咽了一口从心底里翻出的绞痛腥甜的感觉,应道:“对,我不念着他了。”

对……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念着他了。

“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告诉爹可以准备纳征宴了!”苏陌椋拍手乐道:“按照咱们阳晁国的习俗,纳征之后,请期需要磨上一年,以示求来了一个一年中最好的日子联姻。所以纳征时两家分别要办一场简单的酒宴,虽说新娘子不用出面,但是咱家也得布置起来,准备宴请了。”说着,他就要跑出房间。

“等等!”苏陌鹂有些心慌,急切的伸出手叫住了苏陌椋。

苏陌椋失望的回过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

苏陌鹂一愣,缓缓放下手臂,垂眸笑道:“不、不是。我只是想问问……我只是问问,何时纳征?”

苏陌椋道:“上次媒人来时说八字相合,然后就要纳征,算下来应该就是新年过后。”

“年后。”苏陌鹂攥]/[住拳头,点头一笑:“我知道了,你走吧。”

新年近在眼前,她马上就要与别人纳征了。

纳征酒宴一摆,就是苏冯两家在告诉天下人,他们的儿女已有婚配,她苏陌鹂就是冯耀真正的未婚妻子了……离尹鹤归,就越来越远了。

苏陌鹂捧着心口一笑,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婚礼摆在眼前的她都不曾露出悲苦的模样。她在婚礼前夜逃了婚,去到松杏小院找他,希望能得到他愿意带她私奔的答案。

可是现在仅仅是个纳征,她便觉得与他再无任何可能了。

“不对,不是因为纳征。”苏陌鹂仰面倒回枕上,用手臂挡住眼睛,笑道:“是因为他不要我了……”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滚到枕巾上,她用指腹抹去温润的痕迹,闭目笑唱道:“山间树儿遮归途,草木荆棘布,敲敲松杏问问路,别把今生误。

“一烛残,抛红豆,谁得天缘奇遇?我将相思问寒杏,能否余生不负?”

这首歌,是当初她在树林里迷了路,被尹鹤归寻到后,他牵着她的手教她的。他说,无论什么时候她走丢了,只要唱这首歌,他就能找到她。

可他当时没有告诉她,如果是他故意将她丢下,她再唱这首歌,还能不能被他找到?

.

从此以后,苏陌鹂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和心欲似的,眸色沉郁,对一切都没了兴致。

只要有人过来让她吃饭,她就吃饭,让她喝药,她就喝药,让她下床走走,她就下床走走。她变得就像是个无魂木偶,谁说什么都行,不再爱说爱笑,爱玩爱闹,而是就这样,平淡如死水,毫无波澜。

日子就这样过着,苏陌鹂一直都是心如死灰的模样。不管苏沉如何劝她、新言如何哄她、苏陌椋如何逗她、她都面无表情,毫无变化。

她不再想去醉翁山,也不再问鹤神是谁,她只是安安静静的晨起梳妆,晚来入寝,不知不觉的,热闹的新年竟也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她的纳征之礼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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