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笺跟着他一路出了将军府,才问道:“你都听到了。”

沉抒满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纸笺琢磨不透他的所想,不由道:“那你什么意思?”语气不免急了些。

沉抒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纸笺道:“自然是打算找个恰当的时间跟三小姐说清楚。你应当知道,若是相柳家将此事告知叔父……我会更难的。”

相柳家手握兵权,连妖帝都要敬三分。老将军膝下一儿二女,只可惜二女儿早夭,因此金乌族中谁要是娶了三小姐,无疑就等于手握了那份兵权,是下一任妖帝最有力的继承人。

纸笺心知沉抒说的有理,只是心中却并未舒坦分毫。

原来你拒绝的理由是这个吗?

沉抒见她面色不好,只以为是烧还没退全,安慰道:“今日是人族新年的最后一天,既然你醒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算是送年。”

他原本便打算去找纸笺的,因想带她出去吃饭于是特地换了件寻常衣服,只是去了她房间发现没人才回来的。

纸笺“嗯”了一声,牵强地笑了笑。

她同沉抒一道走上街,感觉到身边的少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个子,突然间就想到了那个还没做完的梦。

那时她并不信什么血限,翻墙逃了出去,只是逃至一半那血限就发作了,而恰好那时,储顶带着人追来了……

那时血限将将发作,她不过吐了几口血,回到沉抒身边就没事了,可被储顶打出的内伤却是足足养了三个月。

等她下地出门的时候,外头的枯枝都已抽出了嫩芽,庭前的溪哗啦啦地流。

三个月里,沉抒总偷偷来照顾她,她看着这个男孩子,越发的觉得他奇怪,不懂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因此待她伤好了后,她难免多关注了些沉抒。这才注意到他原来在府里的处境十分艰难。

不光是储顶,就连府里寻常的下人都瞧不起他,送给他的饭菜有时竟还是馊的,没人会跟他说话,若是没有自己,他活得就像个哑巴。

只是,当沉抒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伙食更差的她的碗里时,纸笺年少的心突然抽了一下。

“我对你又不好,可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她问道。

沉抒低了低头,没有说话——他一向都不敢跟人说话。

纸笺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将肉夹了回去,自己干扒着大白饭。

“因为你没有嫌弃我。”沉抒盯着那被夹回的肉,突然道。

“我可嫌弃了呢。”纸笺脱口而出。

“不一样的。”沉抒道。

纸笺吞了一大口饭,她知道,那的确是不一样的。府里下人看他的眼神是蔑视、不屑与嘲讽……而储顶看沉抒的眼神则与看她是一样的,是恶心。

“以后,”纸笺道:“我教你用符阵,谁再嫌弃你,你就打回去。”

少年眼神一亮,突然抬头看向了她。

纸笺看到了他明亮的眼神,心里一跳。

……

儿时流年快,当年那个看她时眼里会闪着光的男孩已然长成了如今俊朗的模样……只是他看她的眼神里似乎再也没光了……

“你怎么了?”沉抒看着落在身后的纸笺道。

“没什么”纸笺故作淡然道:“就是看到这伏空城恢复地如此之快,有些失望罢了。”

扫了眼摆满了摊子的长街道:“其实不尽然。”他往回走了几步,道:“你昏迷的时候伏空城下了场黑雪,是被凶灵的怨气侵染的,如今城里都在传降天天顶纳灵之事,甚至还有人道当年修筑天顶的蜂族其实并未隐居,而是被金乌灭了族。”

“是吗,”纸笺牵强地笑了笑,“那倒是好事。”

“既然是送年,那我们就好好寻处客栈吧”她说着,越过沉抒,独自向前走去。

彼时,一场焚城之火过后,街上悬满了大大小小的水云,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七连街那次。纸笺一时赌气,直接买空了两个摊子。

水云易破,不易携带,需用法力维持着漂浮,纸笺的灵力自然不能在这妖来妖往的街上使出来,因此这一大群水云便只能有沉抒牵引着。

买的太多,难免招摇,沉抒不免加快了脚步。

他一走,那些水云也跟着跑。

“你慢些。”纸笺道,她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最大的那朵水云,岂料一时使大了力气,将那水云捏炸了,水溅了沉抒一身。

沉抒皱眉。

纸笺道:“殿下又要瞪我了。”

沉抒:“我何时瞪你了?”

纸笺:“殿下心里在瞪。”

沉抒一时无奈,佯怒道:“你最近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我就说嘛,殿下最近在我面前不像前年那般威风,果然还是要讨回来的。”纸笺刻意刺他道,“主就是主,仆就是仆。”

沉抒闻言一激动,妖力不稳,一朵水云突然跃上了头顶。

纸笺见了,笑道:“殿下生气做什么,街上这么多人,有失风度。”

她说着伸手去勾,结果一把将它捏碎了,哗啦一声,那水云破了,将沉抒从头淋到尾。

纸笺哑然,后知后觉地缩回了手。

沉抒掸了掸衣袖,微笑着,拿了一个水云:“公主,雨露需均沾。”

从前他经常喊她公主。她挑食,他便道:“是是是,公主,小的这就去给您再要些好吃的。”

只是好久不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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