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人的身份,楼泠就丝毫不觉得自己和她连见三面相逢是缘了。

朝堂自有朝堂的腥风血雨,刺杀如暗箭难防,算是常用的不怎么入流的阴毒招数,和谁结了仇,不耐和他勾心斗角,只消撒出几个银钱,买几个杀手来劫道杀人,了结的手段快速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除非结怨已久,或是深仇大恨,才会有人干的出□□这种事,而且为防暴露,一般是不肯用自己身边人的。

这是多希望她死。

楼泠心道:“看来他们仇家还不少。”

夜里的风送来凉意的同时,也夹杂了几分血腥味扑入鼻孔,生了锈的铁一样难闻,楼泠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不欲久待,匆匆道了声告辞,扭头就走了。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鬼使神差一样,秦徽也还没走,目光落在她身上就没移开过,像是要目送她离开一样。

月光下她的身影就像一个在黑暗里孑然而立的鬼魅,无声又孤独,恍然间就和她在春宵楼小竹屋里见到的那件黑衣重叠在了一起,只是多了四肢和头,还有一双暮霭沉沉的眼。

那双眼的目光在半空和她狭路相逢,倏尔展露一笑。

楼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了又要停下来,可是看她没有丝毫诧异的样子,还隔着这么远对自己笑,总觉得自己也该回应一下。

于是她几不可见的翘了翘嘴角,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见,笑完这一下,她好像终于觉得大石落地了,莫名的感到一股释然。

她走了个身心俱轻,背影逐渐融入远方的夜色,独留身后的人在原地站在了半晌,乱如麻线的思绪拧成了一团疙瘩。

次日一早,楼泠静了一夜的房中突然传出重物轰然落地的巨响。

途径的门徒正好好走着,吓了一跳,意识到声音是从楼泠屋中传来的,迟疑了一下,随即心怀忐忑地推开了门。

一只枕头迎面飞了过来,化身回旋镖,重重的砸在了门徒刚探进来的脸上。

措不及防的门徒:“太……太过分了!”

枕头旋即反弹到地上,软绵绵的一声“啪”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辜。门徒大着胆子朝里面看,屋中央的桌案被人极其暴力地掀翻了过来,面朝地四脚朝天,想来那声巨响应该也是由此发出的。

几个用来作为装饰的瓷器摆设也同样没能幸免,摔了个四分五裂一塌糊涂,碎片四溅到各处,根本看不出哪几片是出自一家。

门徒默默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可能会身首异处。

粗重的喘/息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好歹门徒也是见过血的人,这点子状况还不至于被吓破胆子,为防再次被突袭,门徒将注意力高度集中,随时做好防御的准备。

刚才是枕头,保不准下一次就是飞刀了。

她踏进来一只脚的时候,竟比第一次执行任务还要觉得紧张,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总觉得这屋里藏了个什么怪物,随时都会扑出来。

喘/息声还在深处急躁地起伏,依旧没有安定下来的趋势,门徒走了几步,只觉得这屋里越走越让人不忍直视,简直就像是个小型疯人院。帷帐被扯下来撕成了布条,散落的书本纸张和面目全非的镜子碎片炖成了一锅杂烩,乱的让人心惊胆战。

床柱被两只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抓着,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裂痕,且还在不断延深,眼看就快折中而断了,抓着它的人视若无睹,神色就像在看杀父仇人。

正是楼泠。

两人对视,楼泠的目光骤然发狠,门徒紧握剑柄的手一抖,剑身不由得从鞘里被抖出了一段。

这人看起来已经理智全无了,不难猜出这狂风过境一样的现场就是她的杰作,门徒的腿有些发软,见楼泠没有立刻扑上来,抱着侥幸的心态,轻轻的,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十三姑娘?”

她不叫还好,这一叫竟还让楼泠越发暴躁了。话音刚落,她直直就朝门徒的方向扑了过来,门徒三魂七魄吓得险些当场飞升,赶紧横剑挡在身前,双眼紧闭的那一刻,她想的是:“完了。”

等了一大会,都没等到预料之中被撕成条条的惨状,门徒小心翼翼地睁眼去看,窗边正好闪过楼泠衣衫的一角。

她惊魂未定地冲出去,受惊后的心脏在胸膛噗通噗通的狂跳,直觉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掌控……不是她的掌控,而是整个十三庭。

野兽咬断了困住它的牢笼……要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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