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这换装的技术倒是迅速?”那金衣男子再次搭话。
青梧想着这如何也是逃不过了,便转而大大方方的抬头向那男子行了个礼。
“不知漆公子找青梧有什么事吗?”她借机发问。
只见那人只是摇了摇扇子,一脸坦然的道。
“自然是没什么旁的事情,只是觉得青梧仙子今日这一曲盛世桐花曲跳的着实是令在下佩服。”他又转头做深思状。
“竟觉得这世上纵有百般奇女子,也无人可再复刻这一曲动天下~”
“漆公子谬赞了,青梧不过一小小仙家女子,哪里呈得了这一曲动天下的盛名,小仙也自是担待不起……”
“哦,是吗~”
青梧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得他继续言道。
“小仙不才,这在白年之前曾有幸观赏过一曲绝世之舞,不过,可惜,可惜是在那一方荒芜之地,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哈~说来可真是凑巧,那舞曲的音律风姿,与姑娘今日的这一曲盛世桐花,有着万般相似之处……”
青梧听得这话,刚刚迈起的腿便是又重新结结实实的放下,她转头回看漆芳緲的瞬间,那人也正抬头看她,一脸的正如我所料,他自眉梢扬起笑意,言道。
“名离桐~”
青梧看着他的嘴脸上洋溢着笑,可她却一丝一毫都笑不起来,这个名字炸的她的脑子晕晕乎乎,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是那三个字在她的头脑中回旋。
离桐,离桐,离北荒,忘梧桐。
这三个字她有好几万年来未曾听人说过了,还在北荒的时候,战事无休,生灵涂炭,她的父皇把她托付给了一个九重天上来的一个小仙童,为她求了个好去处。
父亲身披铠甲,满脸血污,可手中的剑却在黑暗中熠熠闪着光亮,她哭着说不走,可父亲却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小手放在了那把寒仞之上。
他说,这辈子他生在北荒,受命于九天,领任于八荒,是他的命,他认,可她不同,这北荒万般荒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也没有精力护住她。
父亲最后说,这九重天的职责他担着,她在哪里好生着,自己在她身上留一处念想,撑得过去……
父亲摸摸她的头,对她说:“相信我~”
她点头。
离开北荒的前夜,族人击退了魔族的进攻,可却也是落得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
入目四下,满目疮痍,残火烟绕,人们聚在中心广场,四散而倒,伤残遍地。她穿了一袭红衣,迎着烈烈寒风,登上了最高处的烽火台。
仙族,她自然要去,父亲好不容易求得机会,自然去,可她走了,自己的父亲,兄长,姐妹都要继续在这北荒战场,拼命厮杀,生死由命,无力问天~
这万般苦楚都是要替这仙族求得一个安定,平北荒,是族人世代的命,生来便是为了这一方苦寒的战场,殊死拼杀,换不来几年的安稳,战事便又再此燃起,无止无息。
北荒的人民信古神道,难得的财力也都被拿去修建善祠庙,人民在和平的日子里,不杀生,日日求道。
求什么,求这万世,求这天道,何时止息,离开血刃寒刀,过上世间温柔道。人人都知,古神早已魂归洪荒,北荒人修习的也是仙道,却没有平常仙人那般安稳的日常,他们的神格都是在血水的一次次洗礼中成长的,这力量和品阶来的比任何修习的术法来的都快,可这里的人们都不愿,都不想,不想日日在那刀尖上舔血。
术法品阶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可值得滋滋以往的,他们只知道,在抵死厮杀的时候,一刃之间,便是你死我亡。
赌,赌自己的命,赌这上天让不让活,活,品阶升,亡,身死魂消……
青梧站在那烽火台之上,遥望苍天,黑夜来的快,转瞬间便吞噬了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不出半刻却看得了最是明亮的月亮。
她觉得可真是可笑,煞气冲天的地方,却有着最为纯洁的地方,她转过头去,看向烽火台的后方,密密麻麻的坟包,是衣冠冢。月光洒落到的每一寸地方,可以看到坟包上插着一束束黑旗,迎着劲风烈烈作响。
青梧又转过头来,看着瘫倒在四处的人们,月光照亮了他们溅满鲜血的面容,青梧觉得他们眼中满含晶莹,可能这纯澈的月光便就是他们最后的执着。
回来的人都是英雄,回不来的人,都在魔刀之下变成一缕烟,身死魂消,不得往生,连个尸身都留不下。
青梧纵身跳下,稳稳地落在一方巨大的战鼓之上。
北荒人善舞,以舞忌古神。
北荒女子自小便习战舞,豪迈悲壮,以凯旋之日,慰英灵,安民心。
摆势,迎风而舞。
青梧一袭红衣,站在战鼓之上,赤着脚,跳了一曲离桐。
旋转坠落之间,脚间的鼓声同时奏响,苍苍然,悲切切,广场之上的人们纷纷起身,随着乐声渐渐地向那一方战鼓靠拢,人们相互搀扶着,相互簇拥着,高声而唱,唱出这自小便熟记于心的歌谣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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