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再从赌坊出来,一顶轿子已停在门口,侍女打起轿帘服侍他上轿。

锦衣公子全须全尾,连头发丝都没乱,嬉皮笑脸地摸了侍女冷若寒霜的俏脸一把,涎着脸嗅嗅手掌。

“今日涂得茉莉油真香!”

待走了几步,他突然掀开轿帘,探出头吩咐道:“西市朱家的酸菜鱼锅不干净,派人给我去砸了!若那朱家人敢吿官,你就用这锦囊砸他!必要砸他个人仰马翻,脑袋上没包我可不依!”

一天连砸苏州县官第三房小妾兄弟的赌坊、城中百年做酸菜鱼锅的朱家酒楼,林家堡堡主的外孙之名当天就响彻苏州城——姓李名如意,年方一十八,真真是个魔头哇!

待林堡主知道外头的传闻,冷笑撇一眼自己的便宜“外孙”,拊掌赞叹:“你可真会闹腾!”

李忆如撒娇地抱住他一条胳膊,娇嗔道:“我又不是无缘无故砸了店,全都是他们欺负我!”

那朱家被她的钱袋砸了一个喜笑颜开,当天便关了酒楼,全家回乡去了。哪里有人知道长盛赌坊的人曾设套想霸占他家秘方和酒楼的事儿。

可气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想的,偏偏要用砸店的法儿去对付人,如今落了一身骂名,真是叫林堡主又气又笑,觉得幸亏她是个女儿家,否则定是个为祸一方的混世魔王!!

十八岁的姑娘家是什么模样?

多数已经成亲嫁人,哪怕江湖的侠女也少有人能像李忆如般随意打扮男装,顶着林家外孙的名头作威作福。

不是没人想给她做媒,奈何她已是许了人——虽不知那人姓谁名甚,是死是活,真真叫活见鬼。

反正,据说合过八字,是天作之合,至今没一个媒婆和尚道士敢拆。

李忆如也乐得自在,以身有婚约之由扮起男装,甚至给自己改名换姓,活成了林家大外孙!

什么叫逍遥自在的日子,这就是呀!

今天也鲜花素果一盘,三柱清香敬上——远在天边的未婚夫大人,你老还是继续迷路吧。

“阿嚏——”

倚在天河边枕着魇兽毛茸茸肚皮睡得正香的夜神双耳一热,痒得不成。

待他直起身,耳朵不痒了,背上一寒,立刻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将围着他横卧的几只魇兽吓了一跳,呦呦直叫唤。

白色龙尾隐隐在河底下露出一鳞半爪,清凉的水流合着丰沛灵力冲刷过每一片细鳞,舒爽的叫应龙夜神又开始昏昏欲睡。

尾巴处痒意越来越浓,润玉睁开困倦的双眸,却见一架风筝顺着水流一下一下擦撞到他龙尾之上。

他好奇地从水中拾起做工粗陋的风筝,一眼就叫拴在其上的鲛珠给惊住。

他手腕上的一串鲛珠据说已是世间仅存的稀世珍宝,可此刻被用线绳随意缠绕在风筝尾上的鲛珠大而圆润,已可穿线做一枚吊坠。

饶有兴致地把玩一番,他才见到风筝上的字——你有多高?

不知哪位仙娥特意用油纸做了这架风筝丢入天河,此情此景倒也稀奇。

想是寒夜孤寂,润玉又不曾见过如此手段,当下化出一只毛笔,写上答案,轻呵一口气将墨汁牢牢锁在油纸上,随后将风筝又扔回天河之中,甚至龙尾扫过,划出道道涟漪将它送走。

油纸风筝顺着水流荡荡飘向远方,捆绑其上的鲛珠荧光一闪,叫它突然沉入天河底。

河底有旋涡,将风筝卷住吸入,呼呼折断竹骨,将其推向远方。

第二天,在屋檐上找到风筝残躯的忆如展开一看,莫名望了望天。

昨日她一时兴起,与赤狐妖余琰吹牛,说能问出天有多高。

还信誓旦旦地放起风筝忽悠赤狐妖,“风筝飞到天上,叫仙人拾到定能回一个答案。”

结果那风筝叫突来的大风扯断了线,不知道飘哪儿去了——可怜她还捶胸顿足为自己丢了一枚独一无二的鲛珠懊恼,没曾想,今日竟然回来了。

八尺四寸……呵,看来是个男神仙。

“余琰!我问出天有多高啦!快把你的紫金土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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