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又要过河?”

“是呀,多劳烦船伯。”忆如送上一葫芦美酒,盈盈一笑。

忘川忘川,回首相忘已成川——两岸深不见底,以双眼视之空空如也,仿佛就只是一道看不见对岸也无底的深渊。

可坐在摆渡其上的一叶小舟里却能听到船底被水拍击的空空之声,船身时有被水波拍动晃荡之感,甚是稀奇。

作为第一个落入忘川中却不被厉鬼噬咬而死之人,哪怕她每次换上女装都会以乌石面具覆面,船伯却好像看穿她是谁一般,从不收取她的渡江费用。

作为回报,忆如每回坐船都会为船伯送上一壶新打的美酒。

忘川另一边与天界遥遥相对,双方陈兵岸边,已有几千年成对峙之势。

不过,忆如并不关注兵事,百多年前流落此地,她曾跑出魔界,流落人间,但呆的越久越发现风土人情都与故土迥异。她失望已极,重回魔界,却在对岸捡到一柄墨玉琵琶,其制琴手艺正是自己家乡修仙之人的手法。

其后多年间,她曾陆续捡到过一些破壶烂瓦,残卷书册,让她坚定回家的路恐怕就落在此地,也许也有人流落到了这边。

她如今只要未闭关修行,每隔一个月便会乘船过去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东西,第二日回到魔族坊市,或以蛇姬之名弹琵琶卖艺,或以梦斋先生的笔名写些自己家乡耳熟能详的故事话本,妄图以乡曲、故事引来同乡人。

她所学法术与此界迥异,纵然使得出来,威力却削减了一半,且她无法像此界之人凝出灵珠做钱币使用,想着总不能老赖在卞城王府去占鎏英公主的便宜,因此索性卖艺赚些酬劳。

最近魔族军营仿佛又出了什么动静,森严了许多,还圈了更多的地做营地之用。

被赶回来的忆如难得清早回到坊市,待走过街道,还未考虑好到底在哪里吃个早点然后摆摊的她突然听到一声娇媚的招呼。

“蛇姬!”

回头望去,卞城公主坐在一家旅店大堂内(这旅店也挺眼熟),与三个眼生的妖怪坐在一处,朝她招手。

还算她有眼力见儿,没叫她真名!

忆如捧着琵琶,旋身走进客栈,站到鎏英身畔,左右为难地看看。

“你要我和你挤一道?”

客栈破旧,几案狭小,一看便知考验自己的腰腿。

那个黑衣素面的小妖娘眼熟地把玩自己两根麻花辫,朝她抬头笑笑。

“蛇姬琵琶千金难闻,且甚少出门,今日难得遇见,你们可有耳福了。”

一大早伴着早饭听琵琶,也亏得鎏英想得出来。

玄衣青年一脸为难,解释道:“公主海涵,实不相瞒,我们此番前来魔界,其实并非游赏,而是为了一桩公案。若叨扰府上,恐有诸多不便。”

她与座上的人都不熟,便只能与鎏英分享一个座位,微微屈膝躬身后夹在她与那玄衣男子间,怀抱自己的墨玉琵琶安分入座。

鎏英这女子性情虽然豪爽,但也不脱女子的八卦雅兴,盯着火神俊美非凡的脸庞,夭夭娇娇地嗔道:“我看定是火神有了心仪之人,故意疏远我等魔女之流。”

噗——咳咳!锦觅一口茶水喷出来,咳个不停,万幸小鱼仙倌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旭凤不着痕迹地往一旁避了避,狐疑地看了看失态的葡萄精和突然口出惊人之言的卞城公主。

倒是忆如,忍着腹中饥饿惋惜地盯着一桌佳肴,只分出一二分的精力竖起耳朵。

“公主何出此言?”

“适才我在院中看到那魇兽吞吐梦境,梦中女子与二殿下举止亲昵,难道……难道不是二殿下心尖儿上的人?”

旭凤面色一红,双眼秋波流转,死死盯住葡萄精,好像要吃人一般。

锦觅吓了一跳,赶紧摇手缩脑袋。

“不关我的事儿,我没跟她说,不是我弄的!”

“大殿的魇兽如今窃梦造诣越发高强,连上神的梦都能盗得——”

玄衣男子一边一下接一下给锦觅顺气,一边气定神闲地辩解道:“我这魇兽便是有通天本领,也入不得二殿的结界啊。难不成是——二殿昨日疏忽了,未设结界,才让魇兽盗了梦境?”

“我说呢,定是你昨日忘了设结界才让魇兽吞了你的春梦!”锦觅一听说与自己无干,马上出言撇清关系,却见火神脸色一黑,茶盏重重扣在桌上,被吓得立时声音低了起来,屁股一挪一挪,更靠近小鱼仙倌那边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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