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不会风流莫妄谈,单单情字费人参。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洛都城主实乃一个妙人。
人间四月正值牡丹盛放,偏偏叫他搞出花神节,一年四次倾全城之力盛装庆祝,一月评比梅花欺雪,四月牡丹艳绝,七月兰花清雅,十月菊花傲霜。
三年一办,引来天下文人墨客无数,奇花异草轮番现世,反倒催得这个小城一日胜过一日繁华,且花名在外,人间昵称洛都为花都,因为没有哪个都城爱花如此城一般。
她到此地落脚时已经评选出此次参赛的牡丹榜,上面如人间科举一般将此次展示的牡丹品评出三榜,且搭了花塔错落有致的展示出三百余盆牡丹,顶端一盆青龙卧墨池在微风中摇曳浓艳花姿,余下乌金耀辉居榜眼,一盆稀世罕见的绿香球以其色登上探花位。
今次因恰逢城主娶妻之喜,花塔除彰显万艳花姿外,城主府释出与民同乐的告示,特意摆下赌局——若有勇士能于百尺之外以箭射中花盆上画出的豆点圆形,即可取走此花。
挑战者众多,而箭意出众者罕有,但那番热闹于凡间可算得上独占鳌头,一番繁华盛世之景。
与她伴游的映月楼头牌姣萝实在爱极位于六层一榜的玉楼点翠,忍不住靠在她肩上,嘤嘤求取。
忆如转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曲指一刮她嫩如豆腐的面颊,指西南方的那盆艳红金蕊的花中魁首调笑,“分明它才配得上你嘛。”
“不嘛,我就要那盆玉楼点翠,若公子你赢回来,便是叫我改名玉楼春、雪娇都成!”
都这样说了,她哪里还舍得拒绝,不过嘛……
“你说的,我要你改名翠花!”
缴付银子,登好名,领到五支取下箭头的箭,忆如摸了摸箭杆,叹道:“城主好心思。”
洛都城多风流文士,少武人,府城摆出的架上牛角弓最厉害也不过两柄一石弓,至今尚无人能拉开,只摆在架上好看。
忆如一上台,将折扇插入后领,直取乏人问津的一石弓。
围观民众见一个文秀俊美的少年竟然选了一柄强弓,当即嘘声四起,但她却不以为意,反朝台下花魁暗送秋波,抛了一个飞吻。
“愿赌服输,到时候翠花记得给我下厨,做道鱼汤。”
姣萝捧着脸,一跺脚,一时又气又羞又好笑。
她试了试弓弦,突然斜上开弓拉满,一箭倏然直取第六层。
那支箭离玉楼点翠已在咫尺,一眼看去取中盆上圆心已稳,却叫突然冒出的另一支箭打歪,可惜至极地擦过盆边,在玉白色的花瓣上洒落下纷纷点点的胭脂痕迹。
她挑起一边眉毛,顺箭势望过去,却见一个熟人站在另一边的台上,朝她微笑颔首。
啧,都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怎的夜神又冒出来了?如今不过才过去几个月罢。
忆如眯起眼,又打量了夜神殿下许久,突然再度弯弓射箭,这一箭比上一箭更急更快,她斜眼看那夜神比她晚射,偏偏后发先至,竟然又扰她一箭!他手上的弓必然一石以上。
看来定是今天要阻她讨美人儿芳心了。
她蹙眉想了半日,垂首见到站在台下人群间攥紧拳头望着她的姣萝,露出信心满满的一笑,朝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回过头,朗声讨饶,“润玉兄,今日就不能让让小弟吗?”
夜神双手背在身后,含笑点点前方花塔。
“贤弟喜欢哪盆,不如告诉为兄,我为你赢下可好?”
——明白了,不让,非但不让,说不准还在挑衅于她。
两边都是翩翩少年郎,一个翠石雪松、雅人深致,另一个灼灼其华,仪表非凡,倒叫台下百姓左右难舍,反而比节日里展出的牡丹更耀眼三分。
“我哪有什么心头好,我今日所好乃是……亲手做的鱼汤!”
这日到底她有没有喝到鱼汤——自然是得偿所愿!
剩余三箭连开,第一箭被打飞,第二箭竟然偏斜射中传庐冠世墨玉一盆,第三箭本就有意射偏,反而引得润玉最后一箭射中玉楼点翠。
她抱着那盆深色近紫黑的冠世墨玉,朝润玉举手,“以传庐换你一榜,可否?”
夜神眼神幽深,终是轻声说:“我并不喜艳色。”
原来这些上神也有偏好,她还当仙神摒弃喜好,早已修得无情道呢。
她素来脸皮厚,捧着花盆眨巴眼,好一阵夸赞,“我取中这盆冠世墨玉,便是觉得它极配你。”
夜神不喜艳色,素来打扮清浅,且爱隐在众仙之后,如今捧着这盆浓墨重彩的牡丹,以花相映,反照亮他的容颜——其实也是个眉目疏朗,风神秀逸的美男子。
与火神二殿下的逼人美艳相比,他如松间流水,自带一股温文尔雅之气,反而如一股团雾悄然遮住他的姿容仪态,只让众仙留下大殿下甚为温和、俊秀儒雅的印象。
都说儿子不出舅家门,男儿多为肖母,也不知夜神之母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才能生出这样一个俊儿子。
“润玉生母听说只是一个得道精灵,再平凡不过。”
既是换了夜神手上的花儿赠与佳人,那这席牡丹宴定是要邀夜神入席的。
一席牡丹宴共四凉、八热、二点组成,摆了满满一桌,全是花魁姣萝亲手下厨,其间食材之讲究、珍贵,反倒并不逊色她送出名花。
只可惜她生平只有一个胃,每道菜取一两口便饱得走不动道,待满面红光的将姣萝生平故事取到,她才心满意足愿随夜神回去。
“你厮混人间的青楼楚馆却只爱听他们讲故事,倒也稀奇。”
难不成还真望着她去嫖不成……其实这些仙人看不穿,世间最繁华的戏台只有两处——一处为深宫高墙,一处便为这送往迎来之所。
待听完他们的故事,她肚中原来便有的故事架子便能润好色,成稿了。
“嗨,这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真是精彩!精彩啊!!”
最喜爱情话本的月下仙人眯起眼,待看到高兴处拍膝大叫,翻看到最后一页,当即又垂首顿足。
“老夫真想见见梦斋先生,看看到底是哪个妙人儿脑子里能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能将这等故事写得如此精彩!”
锦觅边嗑着瓜子,边觑上前来,随后一喜,“狐狸仙,我知道这个梦斋先生,他还写过白蛇传呐!”
“可不是,他只写了上半阙,老夫是抓心挠肝想知道法海到底拿许仙怎么样了,可偏偏他又不写了!你说,他亏心不亏心,哪有故事写一半的道理!”
越想越懊恼的狐狸仙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来便说:“我要赶紧把这戏排出来,否则等他下一本书出来前,我就给无聊死了。”
天界之事自然忆如是不知道的,她握着手中的灵珠愁眉不展。
“我下界待得挺好的,为何要随你去天界?”
夜神也不多啰嗦,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
“焱城王。”
这老匹夫当真是顶紧箍咒!
忆如愁眉苦脸,终是软下脊骨,朝夜神点头答允,愿随他登上天界。
****纪念第十六条出现的分隔线****
现在的爹爹真是遍地种,今天捡一个,明天捡一个。
锦觅惧怕天帝记恨她于太虚幻境中诓他五千年灵力,因此随水神亦步亦趋踏上天阶往天宫而去之时,整个精灵都缩在水神背后,轻易不敢冒头。
九霄云殿内传出一阵阵钟鼓琴瑟之音,铿锵有力、气势浑厚,仿若降临战争,昂扬勃发至极。
看门仙侍老远瞧见水神身影,一摆拂尘唱喏,“水神仙上到——”
殿心之中有一个穿着别样华丽,衣衫红底金边修饰的仙上正在奏乐,锦觅好奇探头一看。嗳,不是凤凰么?怎么如此抛头露面?
周遭两旁诸仙闲适坐于案几之后,正在赏琴。若轮到往日,这小气又傲气的小凤凰早就燃成一团火球,哪里会还坐在那边叫人轮番当猴子一般观赏。
“水神来得正好,素闻水神通音律,今日我儿得了一架凤首箜篌,正好请水神品评一二……”
左侧座上天后原本笑得一如春江水暖,从高处俯视见到藏在水神身后的粉衣丫头,那是当即眼皮一跳,脸一拉,连眼角处细纹都给拉平了,倒是好一番美容神技。
“水神这是什么意思?九霄云殿岂容精灵之辈随便踏足?”
“铮!”
琴音瞬破,寂灭无声,火神衣摆一旋,旋身转向锦觅,凤眼微微一挑,倨傲地从她面上掠过一眼,随后又回望父帝母神。
那般冷淡相对,锦觅伸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其间有几分难耐的涩涩痛楚,叫她想唤一声疼。
“水神莫非是有要事相商?不如各位仙家先行散去……”
“且慢!”水神挥手喝止正准备告去的众位仙家,墨色双眸燃起一股幽幽火苗,盯住天帝,掷地而告,“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想请天帝收回小女身上五千年的火阳相冲之力。”
“小女!”天帝天后异口同声,脸色惊变。
旭凤眼神一变,愕然回头。
“正是。”水神将背后精灵牵出,扬声宣告,“锦觅乃是我与梓芬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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