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此花中原少有人种植,且因其异香与毒性,萦绕这类妖异的花朵总归有许多传说。

常见曼陀罗花多为白色、粉色,如此妖异的红,确实生平仅见。

“你说李校尉是不是被邢姨娘……”王乙安躲在门后,朝前来送饭的同僚比了比脑袋,“都盯着花儿一天了。”

“说不准看花儿漂亮,预备着插花呢。”

下仆说出来后自己也觉得可笑——插花儿这玩意儿和李校尉完全不搭界啊!

秦淮从越过两人,敲了敲门。

他生了一张国字脸,紫红面皮,胡须杂乱,长得和戏台上钟旭面谱拓下来差不离,命也像——本是走科举文人的路子,却因这张脸不讨喜止步举人功名,最后进了六扇门当主簿。

“冷月画斋的案子已录好,可有什么需要补充?”

李念饮了一口冷茶,被酸苦的茶汤呛得皱眉,摆摆手。

“结案吧。”

“结案?”躲在廊下的王乙安卑微地爬进门,实在是绞尽脑汁都跟不上上官的想法儿,“为何结案?画儿不是没找到吗?”

有时候李念真觉得六扇门的门槛儿太低了,招了一堆睁眼瞎进来。

相比之下,活钟旭倒更能顶事,嘴紧、话少、心细,就是怕见血。

“画从头到尾没丢过。”她双手抱头,背往后一靠,半躺着晒太阳,“秦淮从,告诉他,若再不开悟,你替他的职。”

“至于你——以后扫大院去,等什么时候能翻到两片一样的树叶再回来当值!”

秦淮川正襟危坐,朝王乙安微微颔首,展臂打开另一幅卷轴——上面乃是根据李校尉的吩咐描画的冷月斋内室草图。

“冷月画斋内的木架桌椅看折痕乃是外力破坏,而珊瑚摆件和其他摆设损毁集中在这里、这里,看痕迹绝非水龙局扑灭火势而连带损伤,应是人为……还有,在赵珅常用画案下发现脚印一枚,卑职将几案翻了过来,果然在案板下发现被盗的画作。”

“还有呢?”

“卑职将家具、摆件清理之后一一与赵珅核对,目前仅有两盆捣制新颜料的花不在名册上。”

秦淮川从怀中郑重掏出一物,呈到上官面前——肥厚的花瓣红的妖异,与李校尉坑蒙过来的三盆曼陀罗花如出一辙。

既然固王世子的画已无恙,此案自然可结了。

“李校尉!”陈顺平匆匆跑来,一路高呼,“固王世子亲临,指挥使命大家赶紧去前堂迎驾。”

呿——这班皇室宗亲成日里吃饱了撑得慌吗?

皇室宗亲自然有养了一帮吃饱喝足胡闹纨绔的子弟,但还是有为数不少领着鸡毛令箭上任的吉祥物,混混资历,得些功名,谓之“与民同乐”。

固王世子当属后者,捧着一卷调令,出任少府少监。

官职不大不小,从六品——没越过府中的指挥使和一班司郎中、都知,也算这小子知情识趣,但这个职司么,也取的妙极,说府衙内的钱袋子也不为过。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作想,其中一把火定要烧到李念身上,谁叫她胆敢诓了世子十两金子!

“劳驾,我想吃昌平街上金石居对门小巷里卖的糖葫芦,还请李校尉亲自走一趟。”

果然,烧了,却不想跟六岁的孩子似的,只烧了这么一小把火。

李念挑挑眉,抱拳转身离去。

“记得,必定是金石居对门小巷里卖的糖葫芦!”

懒得理你!

李念将陈顺平招来,附耳嘱咐了几句,随后便大摇大摆地将当值的腰牌丢回门房处的架子上。

一个时辰后,第一串糖葫芦递到世子面前。

宋纯钧目光柔柔的,堪称柔情似水,很有几分绵里藏刀的缠劲儿。

“一个时辰,上面都沾了风沙,怎还能入口。”

“这……可来回金石居少说也需一个时辰啊!”

陈顺平一边面上露出苦意,一边心中比手指——李校尉料事如神呐!

“可上面沾了风沙,确实不能吃呀。”

又一个时辰,这次呈到世子面前的糖葫芦外裹了一层荷叶。

宋纯钧咬了一口,随后眉一皱,吐出一颗山楂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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