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看着主仆二人天/衣无缝的表演,自然得叫人无话可说。不知要演多少次才能有现在这个效果。
她不爱学便不学,自己一个小小琴师又能拿她怎样,何须这般小意迁就。
脾气又傻又娇,她若不是皇后嫡出皇帝爱护,早就让后宫众人扒皮拆骨了。这样的好性子,孟和活了二十多年也只见过她一人。
有什么东西丁零一响,响得脆生生,像门环撞击的声音,孟和不自觉松动了一丝。
“不必如此,庶民当然以公主为重。”孟和挥手叫敛秋起身,自己也站起来往她那走。
李慕这节课学的格外认真,眼睛都不往别处瞟一下,只专心盯着他的手指。
一曲罢,她忍不住赞叹道:“弹得真好!”
孟和收回手,青玉削成的手指拢在衣袖里,“假以时日,公主也可以做到。”
又来骗她!李慕已然认清了自己的斤两,他口中的假以时日,怕不是百年起步?到时候她都是轻灰一捧了,还弹哪门子的琴呢!
思及此,她脱口而出:“本宫死后,陪葬品中一定不要出现琴。”语气幽幽,把满殿宫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成一片齐齐磕头,一时间只有令人牙酸的血肉触地声音。
“公主可不敢这样说啊!”
“公主不可啊!”
“公主!”
……
李慕这才恍然,忙叫众人起身,自己往地上呸呸两声。
宫女太监们哭作一团,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死里逃生。
孟和听了也有些讶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这种事。李慕却像是和所有人隔开了似的神情怔怔,刚才那句话鬼使神差地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然后倏地笑笑,茫然都散去,还是娇俏的脸蛋,对孟和说:“孟琴师先下去吧,本宫乏了。”
她瞬息万变,孟和皱眉,觉得她哪里变了,这样不容置疑的口吻才有嫡公主的样子。
俯身行过一礼,恭声道:“庶民告退。”孟和抱起琴离开了。
敛秋从未见过李慕这样严厉肃穆的表情,上前轻声唤:“公主。”
李慕微微垂首,视线落在身前的琴上,说:“无事,回去吧。”
她刚刚突生一阵心慌,慌得厉害,像是摘星台上踏空一阶,马上就要从百丈高楼摔下去一样。
不过一会儿,皇后就知晓了李慕这句话,慌忙带人来了明禧宫,连轿子都来不及坐。
李慕正躺在床上回想,皇后奔进房一把攥住她的手,语气激动:“阿慕下午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说出那样的话?!”
“母后,儿臣无事。”李慕被皇后魂不守舍的神情吓住,在她的印象中母后一向端庄大气,从不曾这般慌乱。
“是孟和做了什么?使你竟胡言乱语了?”
李慕摇摇头,俯身靠进皇后怀里,冰凉的丝锦贴在脸上,一会便温温的了,这熟悉的怀抱使她安定下来。
“儿臣无事,也不知怎么就突然那样说了,许是昨晚没睡好,今天便说话都不当家了。”
皇后轻抚她后背,在床前守着她,待她入睡,皇后起身去了正殿问话。
可不管怎样问宫人都说不知,皇后轻抚了下额头,尖尖的护甲戳进发里。
殿前点起安神香,清淡的香气钻进鼻孔里,似乎无处不在。
盘问无果后,皇后最终禁了明阳公主两个月的琴,让她好好休养。
等李慕再见到孟和已经是一月后了,在御花园。按理说皇宫里的人非要事不可随意走动,但孟和像是三不管一样。
说他卑贱,之前却是朝廷重臣的儿子。说他高贵,现在也不过是个庶人,连一些有品阶的宫女太监都比不得。
孟和也就仰仗着天下文人对他的尊崇和皇帝的爱才之心过活。
隔着半个园子,李慕看见他坐在角落里。乌发青袍,广袖曳地,容色近乎秾艳,却似冰上雕,冷淡高远,素衣无须多余缀饰,园子里层叠的牡丹就是他最好的纹绣。
这等姿容,怪不得她父皇的容昭仪要退避三舍。最好盼得有一日,能叫容昭仪跟孟和共处一室,两人同台比美,定能闪了人的眼。
李慕像赏景一样赏着他,孟和由远及近缓缓行礼:“庶民见过明阳公主。”
李慕随意抬了手,“起。”近看觉得他更美,回想之前见他也不曾这般惊艳。李慕皱了眉,孟和……他不像已及冠的男子的硬朗,而是飘着的,差一口仙气就要飞升。
孟和不知道她这些胡思乱想,缓声道:“天气炎热,公主怎么出来了?”
“随意逛逛。”李慕受不住他盛极的脸,移开视线,又被旁边花花草草迷了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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