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皇帝下葬皇陵的那天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致祭礼上,李贵妃是真的哭的很动容。

王若渊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实在是挤不出眼泪了,于是装作悲伤地低着头,时不时抹一抹装个样子。

如果说之前隆安皇帝的梓宫还停在宫里,人虽死了倒好像还在面前不远处躺着,那这次就真是天人永隔了。

大概因此,想着这一辈子匆匆也就过去了,相遇相伴也好、恩爱憎恶也罢,那个曾经的帝王——她们的丈夫,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好像所有的算计权谋在这一刻都被抛之脑后,所有人脸上的哀伤都是最真实的。

李贵妃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被人搀扶着,低低地哭着。

隐忍着,又好像一切已经到了极致。

王若渊甚至没有见过隆安皇帝,她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以分担给那个人。不过看着李贵妃的眼泪,不禁唏嘘算算记记一辈子,人也不过就这么走了。

钦天监办事速度很快,他们很快定下了元承祾正式登基的吉日。眼看着这一天越来越近,元承祾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切近乎尘埃落定,王太傅托人进宫送了封信带给王若渊,信上大概都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殷殷嘱咐,末尾交代了大理寺左少卿宋衍这段时间从江南回来了,不久将会进宫觐见,叮嘱她要多多注意李家人在宫里的动静。

王若渊收好了信,起身去探望凤仪公主了。

这段时间她百无聊赖,也看出宫里人虽然嘴上喊她一句太后,大抵心里是不畏惧她的。

也难怪,明眼人都能看出王若渊不过是送进来的人质。但因为是冯皇后名义上的妹妹加上王太傅一家的威严,宫里人对她仍是当主子伺候着。

隆安皇帝刚刚驾崩不久,元承祾不宜填充后宫,加上他当太子时就没有娶亲,所以后宫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嫔妃,都是一些太妃们。

这太妃们都是宫里曾经显赫的娘娘,每个人年纪都比王若渊大。

封后封的仓促突然,也没有人心里把她真的当做皇后。

一众皇子公主并没有向对待冯皇后一样——每天都去向王若渊请安。

懂礼数的可能隔三差五去一次,有的甚至就没来过,面子功夫都不做。

这倒是无所谓的事,真要是来了王若渊也不知道怎么应付,毕竟这一群孩子喊自己母后着实奇怪极了!

不过,元承祾每天都会接了凤仪公主一并前来给王若渊请安。

大概是为了稳固王家又或者自己本来就是他名义上的姨娘?

总之当今圣上认这个太后,礼数礼法一样不差的做着,宫里人也不敢怠慢王若渊。

王若渊闲着没事,干脆提出来让凤仪公主在她这里待着,于是傍晚行跪安礼的时候,元承祾还会过来顺路接凤仪公主回公主所。

除了这一早一晚的请安外,两人似乎再无多余的接触了。

年轻的太子匆匆被拉出了锦衣玉食,从此腹背受敌。

每每请安时那难以舒展的眉头与沉默的姿态都让王若渊瞧着他可怜兮兮的。

难怪书里面的王若渊一直尽职尽责地照顾着他。

这小孩突生变故生活本就不易,又如此乖巧懂事,真是个好儿子了~

但一想起那杯毒酒,王若渊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她也并不着急,她想着元承祾尚未正式登基,事情都还遥远,何必未雨绸缪?

她决心承担起“母后的责任”,趁着元承祾还不太大,从根源上打动感化他!

因此除了每天悉心照顾凤仪公主外,她还会时不时命人给元承祾送点她亲手做的饭后甜点——有时是糕点点心,有时是甜汤羹,反正都是些甜腻的东西,她认为人吃了甜食心情就会转好。

此外还时不时面露关心嘱咐个几句,什么天凉加衣啦,切勿着凉啦,保重龙体之类的。

不管元承祾怎么想,她是一直用实际行动在表示着自己忠心的!

除了这些,她还时不时盯着李贵妃那边的动静,但李贵妃那边做的实在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

李贵妃也时不时送糕点过来,美其名曰时兴的小点心,请太后品尝;或是名贵的珠钗,说是江南的新款式,娘家人送来孝敬的,望太后莫要嫌弃这些小物件。

那温顺的姿态让人诧异,曾受盛宠的李贵妃居然对没啥用的太后娘娘如此体贴尊敬放低姿态,真真是知书达礼贤惠极了!

王若渊拿人东西手短,心里还觉得李贵妃人挺好。

元承绪也十分老实,同往常一样潇潇洒洒风风火火的,从不出宫落人口舌,偶尔还帮着元承祾分忧解难。

虽做的滴水不漏,但该盯的还是要盯,不能放松。

王若渊宫里的玉兰花开了,这其实是冯皇后的寝宫。

冯皇后生前喜欢玉兰花,隆安皇帝在她有一年的寿辰上送了她满园的玉兰树,冯皇后之后选了几棵移到了自己的寝宫里。

玉兰树被养的好,花也开的好看。

中午太阳暖暖的,王若渊躺在大殿的软塌上远远地望着那些花,想着隆安皇帝到底爱冯皇后多一点呢还是爱李贵妃多一点?

后日就是元承祾的登基大典了,今早元承祾只是匆匆行完礼就走了,大概是事情越来越多了。

乳母上前禀告说凤仪公主已经哄睡着了,王若渊点了点头。

凤仪公主被她养得不错,醒的时候也能咿咿呀呀了,跟王若渊很是亲近,倒和元承祾这个亲哥哥因为见的次数少反而有些生疏。

上次元承祾傍晚来接她,凤仪公主一被元承祾抱就哭个不停。

元承祾面上淡淡的不说什么,王若渊却看到了他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于是便哄着凤仪公主同元承祾玩闹了一会,毕竟有着血亲,慢慢倒也好了一点。

那天元承祾是用了晚膳才行了跪安礼离开的,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看王若渊,含含糊糊说了句多谢。

少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却日日如履薄冰。

朝堂上的辛苦王若渊无法得知,只知道他脸上的倦容变得难以藏匿身上早就没了少年人的光芒与期待。

天气转暖,王若渊午间总有困意,正打着瞌睡眼看就要睡着,忽然一个小宫女疾跑了进来,青竹一瞪,斥倒:“放肆,急急忙忙的冲撞了太后娘娘!”

王若渊猛然惊醒,感觉嘴边口水快要流出,慌得吸溜了回去直起了身子,带着困意问道,“什么事这么慌?”

“太后娘娘,奴婢是皇上宫里的,皇上昨半夜有点发热,今天早上和诸位大人议完事觉得有点难受就说回去躺会,这一躺到现在都叫不醒了!”小宫女叩着头说。

“大概是太累了吧?多睡会就好了,你们让他多睡会嘛!”王若渊打了个哈欠。

“不是的娘娘!皇上吩咐过只一个时辰就叫醒他,奴婢们不敢不做!只是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江公公还斗胆推搡了皇上,皇上也不醒!”小宫女急得抬起头看着王若渊,“眼下皇上发热越来越重,眼看后日就登基大典了,奴婢们实在是慌了头了!”

王若渊看她这个样子,感觉如果只是睡个觉不至于慌张到让江公公派人来喊自己。

江公公是元承祾身边隆安皇帝留下的老人了,做事很有分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王若渊跳下榻,吩咐乳母带着凤仪公主仍先留下不要乱走动,自己去去就回。

路上怕被人看出异常,王若渊还带了糕点,故意走的悠悠闲闲,好一会才到承明殿。

江公公在门口迎着行礼,“太后娘娘吉祥,”脸上堆着笑说:“午时太阳晒,太后娘娘走一趟真是辛苦了,皇上午睡刚起,听太后来了正等着呢,吩咐奴才来迎。”

王若渊心想不是起不来了吗,这是又好了吗?

于是顺着他的话说,“哀家知道皇帝这些天劳累,特来看看他,这是哀家命人新做的点心,带来给皇帝尝尝,咱们进去吧。”

刚进了寝宫,江公公的脸色就变了,他跪在地上道,“太后赎罪,奴才没有伺候好皇上啊!”

王若渊也慌了,什么情况?这是新皇要驾崩了?!

“江公公你快起来,你不是说皇上醒了吗?皇上呢?”王若渊拉他起来。

江公公道:“皇上病的古怪,眼下登基大典在即奴才哪敢声张,这承明殿四处都有眼线,奴才方才只得那么说了。”

王若渊顿时警惕起来,生怕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被人传出去成了把柄,她压低了声音:“你说皇上病得蹊跷是什么意思?”

江公公冲一个小太监使了个颜色,小太监走到外殿守着,江公公引着王若渊进了内殿。

寝殿里燃着安神香,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静悄悄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王若渊走上前挑开床帘,只见元承祾眼睛紧紧地闭着,浓密的睫毛似乎在轻轻颤抖,脸颊红扑扑的,嘴巴更是红的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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