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啦,妈就不能和你走走,散散心?”如兰朝女儿笑,象刚摘下的果子鲜润。突然笑容凝固,眼珠滞止,神色苍凉。
如兰和女儿同时看到,身材如铁塔般的国子,从百货店的大门口出现了,一手拿盒烟,另一手娴熟地撕开纸,从里面抽出一支,刚衔在嘴上,瞥见红凤母女俩,准备从兜里掏火机的手打住了,烟卷差点掉在地上,幸好另一只手动作快,才稳住它。
国子立马将头颅昂高了,目光转而平静,只将她们视作熟人,打个平常的招呼:“吃饭啦?”。但语调中所蕴藏的滋味,恐怕只有他和如兰深知啦。他也不在乎母女俩的反应迟钝,吐一口烟圈,就和别的男人打声招呼,语气松弛笑着聊起来。
“妈,你回去吧,我去就是啦!”
“凤,这就对啦,听妈的话!”
“我知道啦,你别往前走啦!”
“就剩几步远,你进去我就走,还不行吗?”
“妈——”红凤声音突然高了“你看——我爸!”
如兰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终于看到许其。他正打电话,抬头看到女儿和如兰,先是一愣,再次低着眼,一溜走了。
就在母女俩互相安慰,控制眼泪的时候,一辆高档的白色轿车,停在电影院门口的停车场上,气宇轩昂走下一位青年才俊。白色的燕尾服,光洁的脸庞,油亮的头发,抬腕看表,还有五分钟就要放映了,他抖擞精神走进去。
红凤持票走到空位,旁边站起一位青年,笑脸相迎。白色的燕尾服,光洁的脸庞,油亮的头发,腕上铮亮的手表。做了个“请坐”的优雅手势。
她如坐针毯地张望着,搜寻她心中的王子——明铎,她虽然明知是徒劳。
眼前的“王子”说了一句话:“坐吧,既来之则安之。”
“你买的票吧?”她问。
对方善意地眯笑着,恭维地点头。
“上次也是你将我们拉上医院!不曾感谢的人,想不到今天就坐在你身边,再次谢谢你!对不起,今天失陪了!”
他忙按住她的手:“为你做事心甘情愿,也是荣幸!”
“是吗,我可没这么大的福份,我还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你应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你是生活的骄子,你配这种生活。”
“只有经过努力的人才有快乐的生活,那才是我的港湾。”
“我可以给予你呀!可以给予你一切的一切!”
“我怕折煞,还是远离吧,……”
红凤刚要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有话对你讲,我喜欢你…….你该知道我每两天去洗一次车……”
“去的人多,我记不住,再见!”
她挣脱手,红着发烫的脸,心房突突地走出电影院。
一出来,清凉的晚风扑面而至,呼吸着没有烟熏的空气。
她张望一下,与妈妈的目光交汇了。如兰看见她,亲切而自然地跑过去,就像有千言万语要问,似乎这中间隔了很长时间。
红凤也感到母爱的博大,身不由己地迎上前。
正在这时,从侧面的鸿宾楼踉跄走出一个大汉,摇头晃脑,浅哼低徊,胯歪步横。嘭一声,撞倒了如兰。
“哎呀!”如兰发出摔痛的呻吟。
“妈—…”红凤忙跑去搀扶。
“什么玩艺—”
骂着的汉子是镇上分管城建的吴书记,色酡醉眸。
“看不见路啊—抢钱还是抢棺材板?”
“你说句人话好不好?”红凤歪着身子怒目而视,“你撞倒人还不讲理?”
“我撞人?是她撞我!你问她!”
如兰咬着牙,转颈欲反问,不想一阵疼痛又蹲在地上。
就在如兰转头的瞬间,龙凤村支书王国喜走出来,切切地看到这一幕。
王国喜噤声欲退,不料被吴书记一声叱:
“喜国,你来!你评评理?”
囁嚅,眼珠滴溜。
“王国喜,你没听见我说的吗?”
“……”
“听见吗?你说,谁的理?我看今天能栽在娘们身上?”
王喜国嘴唇张合,脸上胖肉抽动,神光昏淡。猛地看见那条母狗在官员裤子后嗅着气味。吴书记一惊,垂眸畏惧,连连后退。扶着王喜国,抬着碎步,生怕被咬一口,诺诺退到屋里。把如兰母女伤心恨恨的目光关在门外。
王喜国这几年可忙坏了,由于龙凤村位于镇驻地,地理位置好,人流量大,来此做生意的络绎不绝,来找村上申请地皮的人不在少数,都是有钱人。来人不到村委会,都到他的书记办公室,每天电话应接不暇。办公室忙完,有的人特意来家里商讨公私兼备的事情,红秀这时总是先将街门关上,再泡上茶水,然后去院子守候。这些人中有官员,数吴书记去的最频。今天包工头做东,请他俩到鸿宾楼消费。
让如兰不痛快的还有女儿。如兰在影院门口多站一会儿,想不到预料得那么准,女儿果然匆匆地跑出来。扫了妈妈的兴,打乱了她一个母亲渴望女儿幸福的梦想。在妈眼里,那个后生多么潇洒倜傥,一表人才,打着灯笼都觅不到的好青年,他喜欢红凤,特意将票让如兰转交红凤,不成想……难道红凤的眼里只能容纳一个明铎吗?
明铎!又是他!
王国喜刚才的猥琐卑恭,低眉屈膝的丑态,如万箭穿心令她伤心恼恨,象突遭寒流严霜使花容失色,她内心美好憧憬的天平打翻了!瑰丽的云霞瞬间变得乌黑狰狞!
她绝望,哀戚,愈加疲惫,她抬起头,用力地呼吸,才站起来。
在夜幕的掩护下,悄声穿过小巷,这段路今晚这么长!正想着,踩块碎瓦,脚一歪,一个趔粗,若不是女儿扶着,肯定会摔得很重。
推开暂居的不属于自己的小屋,一头倒在炕上,她的眼前出现了那只威风扫地的母狗。
红凤倒一杯水递给她。她连眼都没瞧。
“妈,喝口水吧!”
妈妈的眼神森森,一转身背过去。
女儿按摩妈妈生气的身体,不料被扬起的手一搡,左手端着的热水洒妈妈一身。
如兰晦气地坐起,怒视女儿,忽然抓起扫炕笤帚向红凤掷去。
咚一声打在门上,要不是红凤低头及时,非挨一下不可。
红凤擦泪便往院子走。
“回来!”妈妈的声音,象拉伤嗓子动了气。
红凤停下脚,小心听着屋里的声息。
寂静。
她犹豫着又向外走去。
“你敢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咣!屋内什么东西被摔碎!
红凤想今晚只能愁肠百结。
窗外,苍暗的夜幕。
她想到地瓜窖,四周藜藿从生。
悄然、神秘、瑰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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