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午年,己酉月。宜淡定,忌浮躁。
一天后村长跟三叔从镇上回来了,一同回来了的还有章峰父母的遗体。
按照农村的规矩,即便是客死他乡,遗体也不能直接拉去火化场。但是后续的一些仪式可能会有些区别,即便是邻村都有可能不同。按照马头村的习俗,遗体需要由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亲自净身,直系长辈在旁打打下手辅助一下。民间说法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除了洗净身躯之外,还要修剪好指甲,打理好头发。
马头村有个独有的风俗,人去世后要在嘴里放一块乾隆时期的字钱,也就是乾隆通宝。其实再往前推几十甚至十几年,一些大户人家的人去世都是放些碎银子甚至金子的,老一辈的人管作叫‘含口钱’。按照老人的说法,那是让死者顺利地渡过冥河。老一辈的认为,冥河上有船,也就必有专门负责摆渡的舟子。亡灵渡河,当然也应该象人间一样,付钱给舟子,否则很可能受到舟子的责难,甚至无法渡河,又回来找子孙的麻烦。死者口含的钱就是付给冥河舟子的船费。
章峰父亲兄弟三个,章峰父亲排行老二,三叔就住在隔壁,大伯住的稍微有点远。或许是因为章峰家和三叔家都过的比较穷的原因,所以大伯有点瞧不起人。章峰的爸和三叔都是非常有骨气的人,大伯瞧不起人,平时也就很少有来往了,即便是需要家族出面商量的事情,也都是章峰爸和三叔商量着办。章峰奶奶原本是三家轮着住的,但是见老大这么势利,老人也是眼里进不得沙子,也不愿意去老大那边住了。章峰爸妈平时都在外地打工,三叔一般也跟着,所以三叔家平日里只有三婶在家,不过好在老人身体还算硬朗,平日里也能干些农活,所以也不会拖累人,就这样一直在老二和老三家住着,再后来章峰爸干脆就不让老二搬过来搬过去的了,一来呢是确实麻烦,二来呢可以给章峰做做饭,就这样老人就长期的住在了章峰家了。
村里帮忙张罗丧事的老人已经把孝服做好了,章峰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腰间系着一根粗粗的麻绳,头上带着孝帽子,叫上穿着一双黑布鞋,上面也被缝上了一层白布。章峰跪坐在父母遗体前,不断向着灰色的阴阳盆里面递着火纸,灰烬已经快要铺满整个盆子了。火纸上面有用一块的硬币打上去的印子,按照农村说法这是给去世的人烧钱过去,这样到了阴间也会有钱花。章峰感觉自己父母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家里都没能过上好日子,去了阴间不想让他们受委屈。
“小峰,你就歇会吧。”你已经在那里跪着烧了快一天了,旁边以为白发苍苍的老人拍了拍章峰的肩膀,一脸慈祥怜惜的表情。
“我没事,马奶奶。这辈子没能有机会孝顺爸妈,现在只能这样了。”章峰抬起头看了眼眼前的老人,眼睛哭的都肿了,看人都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但是此时章峰依旧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不想让老人替自己担心,只能拼了命的假装出最后一丝坚强。
“这孩子,命苦啊。”老人见章峰小小年级这么乐观,心里更加难受,用手抹了抹眼角流出的泪水。
“马大嫂,还有几位老姐姐,你们就回去吧,我没事,你们陪了我一天了,回去休息吧。”章奶奶昨天因伤心过度几度晕厥,身体异常虚弱,所以村长把附近的几个经常跟章奶奶来往的老人喊了过来,想着安慰安慰章奶奶。几位老人已经陪着章奶奶一整天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章奶奶也好多了。毕竟儿子儿媳妇没了,这个家还有个孙子,章奶奶也知道自己不能这个时候倒下。章峰还指望这她抚养成人呢。
三叔和村长两个人在外边忙前忙后的。堂屋门口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院子里面也搭起了招待亲朋好友的棚子,丧事用的桌椅板凳都已经摆好了,从本村请来的厨子也搭好了灶台,各种鸡鸭鱼肉、瓜果菜蔬都已经准备好了,章峰家里本来就比较穷,为了省些钱,鸡鸭基本上都是现宰的家里养的,就连家里仅有的两头猪也杀了一头。过了今天,明儿一早,丧葬队一来,农村式的葬礼也就开始了。
透过灵堂的孝帘子的缝隙,章峰看见天空中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天色也慢慢变得灰蒙蒙起来,映着灰色的天空,雪花仿佛不再是纯洁的白色,倒像是从烟囱中飘出的烟灰。
院子里面,一天都没有露面的大伯背着手嘴里叼着烟袋大步的走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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