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春籁英再次踏入考场。

在那之后,庙坝村的的知识青年们陆续回到上海去。

此时,华洺候在山坎脚的毛草房外许久,终于他看见了籁英抱着一摞书本从拐角的李子树那边走过来。籁英的脸色有点苍白,应该是常年劳苦所致,身体透支过度导致的营养不良。

还记得那年春天来这儿的知青里面,她是里面年龄最小的的孩子。大寒天里上山挑水吃,大热天里下土种粮食她都干。哪怕是身子细小她也得干,常年劳苦使她落下来病根,久而久之就变得孱弱。

华洺扛着一麻袋的红番薯,穿着一身破布补丁的麻布衣裳,打着光脚站在她面前。

他朴实无华的笑着说,“先生,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籁英点了点头,说:“过几天就走。”

华洺眼神有带着羡慕,可是脸上又带着落寞,“那敢情好啊,你们都要去读大学了。”他将那麻袋番薯提在籁英面前,高兴的说:“先生,这红饭薯是送你的粮食。我听他们说上海太远了,怕你路上没吃的,到时候饿出病就不划算了。”

籁英看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一点起伏波动,只微笑说:“谢谢了。”

“先生你太客气了,我给你放在屋子里。”华洺勤快的把番薯放进书桌旁边,就怕她走的时候忘了提走。

籁英坐在椅子上,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她侧坐在椅子上面对华洺,面露微笑说:“华洺你还想走出这大山吗?”

华洺使劲点头,“想!就像先生们一样去考试去外面读书。”

籁英将笔记本递给他,“这上面都是我的学习笔记,你拿去好好看看。这桌子上的几摞书本都送你了,拿回去好好学习学习。”

华洺有点不敢相信,但心里的极高兴的,他感激的鞠了一躬,“谢谢先生,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华洺想起了上海有海字,便联想到了大海,他激动的说:“先生,上海是不是在大海那边?”

籁英嗯了一声,“怎么?想去上海吗?”

华洺:“想去。”

籁英拿着笔在白纸上面写了一串地址递给他说,“这是我在那边的地址,什么时候去那边就照着地址就可以找到我。”

华洺将地址小心翼翼的折叠好后放在荷包里。

几天后籁英走了,那间屋子也空了出来,华洺为了方便学习也搬了进去。白天他去地里干活,晚上他就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看着那些书本,好在他之前在那些知青堆里认得了许多字,也好在他有一本翻的破旧的新华字典。

1980年他嘱托村长帮了一个忙,他成功的报了名,也成功的进了考场。

1981上半年他没有收到一点消息,他曾试着写信到上海去。可从来也没有收到回信过,等了一两年他依旧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他想着,或许自己已经落榜了。

终于他不再想着写信寄过去也不在奢求遥的大海。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山深处依旧贫乏,那几年老天不下雨。地里的庄家旱死了,黄土没有雨水的滋养都长出了裂纹。他的老母亲也在那一年饿死了,没想到到头来只剩他一个人守着脚下那块贫瘠的土地。

直到那一天清晨,他爬上了村子里最高的山,他站在山顶的悬崖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山峰,尽是绿油油的一片,遥远的东方几乎是连着天的云雾缭绕还有山尖。他感觉这世界上没有海没有外面,只有望不穿的山尖。

华洺看着山下,那是整个庙坝村的黄土屋,他心中的绝望就像那一望无际的高山和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一样让人喘不过气。他刚踏出半只脚时,一缕金色的光辉向他扑了过来。

他看着悬崖底吓了一跳,忙着退了一步。原来是天亮了,太阳东升了。

他下了山,扛起锄头走到干旱成块的黄土上,面朝黄土背朝天卖力的挖了起来,他想着黄土下面一定能挖出粮食来。

就这样,滚滚烈日下,他的破马褂湿透了。他感到眩晕,应该是流汗过多导致脱水以至于有了中暑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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