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要到临清州了,许多山东新兵的泪水就不由控制地落下来了。

托了这条大运河的福气,临清本来是山东最繁荣的城市,商民号称百万,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省城济南,几乎可以与京师比美,著名的金瓶梅就发生在这里。

但在崇祯十五年的清军入寇之中,临清受害最烈,城内商民十不存一,崇祯十五年底的一份兵部行稿说:“生员存者三十八人,三行商人存者席明源、汤印、汪有全共七人,大约临民十分推之,有者未足一分。其官衙民舍,尽皆焚毁,至今余烬未灭。两河并街路,尸骸如山若颠,岂能穷数。城垛尽皆拆毁”

山东东昌府推官刘有澜在塘报里亦说“卑职看得临清原系漕运咽喉,逆虏自蓟兼程疾驰,必欲得之为快,盘踞十六日,杀掳百姓几尽,使我无人可守推塌城垛一空,使我无险可恃,截留在仓漕米万余,以为北向养马之用”。

而现在的临清仍然是“至于临清一镇,素号咽喉,及今行人断绝,市肆榛莽,瓦砾阻滞,通衢商店变为溺厕,卖妻鬻子,剜肉医疮。惨苦情形,石人堕泪。”

一想到临清发生的这一幕惨剧,这些山东新兵一个个都是泪流满面,但是又不知道心底的无限不平该往何处发泄,刘永锡却是与他们感同身受:“军心可用啊,不要走得太急,让将士们借这个机会诉个苦,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他旁边的富定已经明白过来:“小伯爷,我明白了,我马上就让童屹立大人去办!”

过去这种画饼灌迷汤的花招都是交由童屹立这个举人相公负责,但刘永锡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别的事情可以托付给童相公,这件事非得我亲自负责不可!”

张皇后很快就发现船队前进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岸上时不时会传来阵阵哭声,而且不仅白天哭夜里也哭,有些时候甚至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同时在哭:“史奉御,小诚意伯那边是怎么回事?”

史朝立当即答道:“我已经问过了,那是小诚意伯在听下面的兄弟们诉苦,只是听着听着小诚意伯自己也哭起来了,兄弟们的泪水同样止不住!”

张皇后虽然出身于贫寒,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太康侯张国纪好歹是个有田有宅子的生员,自然“贫寒”不到哪里去,而入宫之后更是远离民间疾苦,虽然也听人说过一些建虏入寇的传闻,却没有太多直观的认识。

因此她完全很难理解刘永锡与官兵会哭得这么惨烈:“看来这段时间小诚意伯吃的也是这些死马的马肉,所以才会哭得这么大声,算了,下次召对的时候我请小诚意伯一起用膳。”

史朝立赶紧答道:“娘娘圣后,这御膳的事情就交给微臣去办吧!”

张皇后完全没想到岸上的阵阵哭声与马肉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个人率相食的地狱之中,马肉已经是最奢侈的美食,大家根本不指望天天吃马肉,只要偶尔吃上一碗马肉粉条就觉得到了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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