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觉得这次行动乱,而罪魁祸首就是他李满福。
直升机上黑洞洞的枪管,天平间里“豆脸”安静的笑容,大队长喷火的眼睛,和支队长重重甩上的门,你们要骂我自私尽管骂吧。
他现在没时间悲痛,尽情的悲痛只会出现在尘埃落定、水落石出的那一刻,当台下站着英雄,台上挂着烈士,悲痛才会毫无拘束的喷涌而出。
在他看来,今晚的行动算是成功,唯一的乱就是突如其来的时寒。他后悔提前解除禁闭,当时大笔一挥,希望和迷茫同时倾注在抖动的笔尖,火在胸中烧,冰往肚里咽。
矛盾把他看起来近乎羸弱的身体撕裂。时间不多了,他想,或许我根本就没想过保护时寒,我只是在掩护时寒。
图穷才能匕现,他必须把这把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地利刃,在不经意间直插敌人心脏。而现在,他连心脏在哪里都还没摸清。
“找到了吗?”李满福眉头紧锁。
眼前的支队长一脸烟熏妆,手上站着黑漆漆的草木灰,头发上挂着一根枯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焦味。
“车子坠崖爆炸了…”
支队长的话,像一颗炸雷在他耳边响起,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先是突如其来的震惊一片茫然,跟着变成痛苦的扭曲,面部肌肉拧到一起,就像胸口的疼痛忽然发作一样。
“时寒…”他目光无神地看向支队长。
“山火太猛,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扑灭…”支队长看着瘫倒在椅子上的李满福,剩下的一堆话卡在了喉咙。
剩下的话,消防支队长已向他报告,今夜风大,山火蔓延很快,孤峰顶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就像此刻的李满福,他想到野狗野兔在一片火海的山林中奔逃,来不及逃的被活生生烤熟烤焦,它们痛苦凄厉的鸣叫和噼啪作响的林木一起响彻山谷。
在一片火光的正中,一辆小车在一声巨响之后,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火从车窗往里挤,飞快窜上座椅,向遍体鳞伤的时寒逼近,头发被快速吞噬,肌肤在炙烤下变形,四肢在挣扎中扭曲。
他会想什么呢?是他心心念念的爸妈,还是对他李满福无尽的愤恨。
李满福恨自己,后悔没听石生的话,他应该听听石生的话,石生一直这么中肯。
可他现在连去现场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就像无法面对黄逗,无法面对每个牺牲的同志,他不知道撕心裂肺的恸哭会怎样撕裂自己。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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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生按刘鹏的指引,来到山下。确切地说,不需要指引他一样可以找到这里,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地方。
月光时有时无,此刻夜色笼罩下的山体一片黝黑,像深藏已久的秘密。石生打开强光手电,循着野路往前走,两侧杂草已被分向两侧,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缝,走起来没有想象中困难。
眼前的砖房,静悄悄,死沉沉,窗上的破洞透出莹莹火光。一只有力的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时寒出事了。”刘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石生一时楞在原地。
“失联了,”刘鹏压低声音,“你替我找到他,无论生死。”
“失联?”
“这一切肯定和李满福有关,”刘鹏说的咬牙切齿,“时寒活着,我就此作罢,要是死了——”
“死了如何?”
“那他李满福休想安宁,甩开1号我闹他个沸反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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