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绵没有注意到胡工珀的变化。他是个不愿意揣测别人心思的人,以为人家在自己这里吃了闭门羹,就会收手作罢,他万万没想到,那些人用了一些小小的伎俩,打一打感情牌,打一打金钱牌,按按摩、唱唱歌、喝喝茶、吃吃酒、聊聊天、洗洗脚,把胡工珀恭维得通体舒坦了,胡工珀就在这温柔乡轰然倒塌了。也可以这样说,是胡工珀自己潜意识里就渴望有这种舒舒服服的结交和恭维,才会与那些人不谋而合。你有所好,有求于你的人必定会想办法满足你。

周斯绵以自己那颗喝了洋墨水的心,来度量这些人,总以为科主任都没点头,医生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万万没想到,胡工珀会中招,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将自己送进了监狱。

法庭最后陈述的时候,胡工珀说了一番话,让周斯绵无比震撼。他说:“周斯绵,你应该早一点发现,早一点制止,我就不至于站在这个地方,让大家看笑话。”胡工珀没有哭泣,甚至连泪水都没有,他的手指着周斯绵,“大家虽然是在看我的笑话,可是你也难辞其咎。你不是胜利者,你是失败者。你只爱惜自己的羽毛,对他人漠不关心,完全忽视甚至是漠视人家的存在。你就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没有人跟着你可以享受到生活的乐趣、工作的乐趣。”

胡工珀的指责,将大家的目光引到周斯绵身上,让周斯绵无地自容。这是焦灼的、能够将他的自信和自尊毁灭的目光,透露着生活的悲怆。时间是一把利剑,将荣誉和光环斩杀。

对胡工珀的审判,也是对周斯绵灵魂的拷问。宣判的时候,他没有听清楚法官的话。他的思绪被一点一点消解。曾经自以为看人很透彻,只要做好自己,就是成功的,现在看来,胡工珀的话很有道理,这是一个对生活已经绝望的中年男性发出的诘问。周斯绵觉得胡工珀的话很有道理,严管是最大的厚爱。他必须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侯江涛,将那个“三学三正”活动长期推行下去,让高压成为常态。

回到办公室还没落座,侯江涛就阴着脸进来,问道:“看到胡工珀受审,你有什么感受?”

“最大的感受就是我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团队。如果我能严管,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差点收不了场!”

侯江涛说:“你能有这种感受,说明你开始从更高的层面思考这个问题了。”

“现在看来,很多事证明自己不会当科主任。”周斯绵回想起自己在肾内科当主任的细节,说,“一个人如果连科主任都当不好,我很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当好院长。”

侯江涛习惯性地摸着他头上的一圈“栅栏”说:“现在看来,胡工珀确实是罪有应得,我们谁都救不了他!这个案件给我们又一次敲响了警钟,警示教育要常抓不懈,不能松懈!”

窗外,一抹斜阳将天空烧得通红,风儿仿佛在诉说着悠悠往事。周斯绵盯着火烧云,说:“如果我的工作能做得再细致,对医生能管得更严一点,胡工珀不至于身陷牢狱。哎!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侯江涛过来,拍拍周斯绵的肩膀,说:“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是生命轨迹。我们做医院管理,就是要避免这样的悲剧在医院重演!”

侯江涛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办公室门前一闪而过。钱爱伟!怎么是他?侯江涛出门,冲那个背影喊了一声:“钱爱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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