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荼茶突然明白了一句话:我们看错了世界,却总说它欺骗了我们。

荼茶听静心这般说,想必是因为静心在顾娅茱身边当差从来不得别人庇佑,深受磋磨,想到此处,荼茶便被静心坚强的心性所深深折服,因为顾娅茱的确是个十分厉害的人,专制而蛮横,不是一般人能惹地起得!

静心对顾娅茱如此服从和顺应,不过是为了存活,也可以理解。

“静……静心姐姐……我……”

荼茶很艰难地开口,其实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她一开口便是请求,请求静心帮她度过难关,但由于她内心深处曾讨厌过面前这位明朗的姑娘,此刻又要求人帮忙,这又算什么呢?此刻,她的内心很是复杂,看起来有些不干不脆的别扭。

“荼茶妹妹,姐姐知道你想要让我做什么,若是说出来难为情,便别说了,姐姐也不为难你,此刻,你只便随我来就好,姐姐待在夫人身边,自是知晓夫人的喜好,便带你去挑些适合的衣裳,这样妹妹也可以安然无恙地渡过这一劫。”静心回头对荼茶浅笑地说着。

那笑容便使得蓝天晴空,万里无云,世界一下变得敞亮起来。

荼茶惊叹于静心的聪慧,到底要经过多少岁月地打磨锤炼,才可以练就出如此泰然自若的心性,才可以练就这般透达的女子,然而这些荼茶并不知晓,只因她不曾经历过静心的人生,但还是为静心宽容的微笑动容,这宽容的微笑足够让荼茶内心对静心的抑郁和愤恨像被重铅狠狠地从高空拉了下来,被砸成了碎片,最后这些仇恨瞬间被静心的温柔都化干戈为了玉帛。

“好,谢……谢谢姐姐。”

荼茶望着静心坚定地点了点头,跟随静心走进了锦衣阁。

“怎么又是静心!她又在干什么!”不远处站着的谢秋芙不由地跺脚,突然看见跟在静心后面熟悉的丫头的身影,她不由地眯了眯眼睛,疑惑地问自己:“那不是曾经谢秋茶身边的死丫头嘛?她到锦衣阁干嘛!那可是我娘最宝贝的地方!要是弄脏了里面的衣服,她们负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谢秋芙这般心想着,脾气正要发作,捻起丧裙便要走上锦衣阁磐石做的石阶。

“小姐,小姐,小姐!”

此时,一个粉衣丫鬟不停地呼喊“小姐”,谢秋芙听见这个声音,止住了脚步,皱了皱眉,怒斥丫鬟道:“吵吵嚷嚷做什么!究竟什么事至于这样!成何体统!”

一路小跑过来的衣心,喘着气,红着小脸想要歇息,但听见谢秋芙厉声地呵斥,便不由害怕地发抖,却极度克制自己,因为她想到,若是让小姐知道自己在害怕她,指不定又要以什么借口使她受罚,所以她放低了声音,缓缓地说:“小姐,老爷叫您到祠堂去。”

“去祠堂做什么?现在还早呢!那赵氏死都死了,还要叨扰生人,封棺不急于一时!”谢秋芙不耐烦地冲衣心嘟囔着。

既然是老爷叫她衣心来请小姐去的,谢秋芙如果去的话,她衣心就只违背谢秋芙的意思,那么只会被谢秋芙一个人惩罚,但如果违背老爷的命令,最后害得谢秋芙被老爷痛骂一顿,然后她不仅因此要受老爷处罚,更因为谢秋芙自己不去被老爷痛骂之后心里不痛快收拾自己强吧!

既然是这样,衣心只好皱着眉头扭着帕子犹豫着,最后还是硬气地说出了口:“可是老爷叫小姐速速去,说是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用得着你传唤吗?还有爹爹什么时候叫你过来的?不是叫你去给我把墨莲那死丫头给我逮回来吗?她人现在在哪里?”谢秋芙一连几个疑问,质问地衣心说不出话来。

衣心愣住了,她见谢秋芙神色阴晴不定,不敢妄加得罪,便害怕地颤抖着,随即吞吞吐吐地道:“小姐放心,墨莲现在呆在材房,正听候发落呢!”

“哦,是这样啊!那么其他两样呢?”谢秋芙满意地点点头,斜视地看了一眼这个粉衣丫头,心想:平时怎么没见这个丫头这般顺眼。

她虽穿着一身粉衣丫鬟的衣服,模样却生得十分好看,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是一双可爱十足的圆眼,一看便知她天真烂漫,活泼无邪。

衣心知道接下来小姐可能会多疑,所以她紧张地回答:“是衣心带着家丁押解墨莲路过祠堂时,被老爷看见了,所以老爷叫衣心过来传话,命衣心唤小姐过去。”

什么!路过祠堂被看见了?糟糕!若是让父亲知道自己随便扣留下人,便是有损自己形象的呀!谢秋芙想到这里,便恶狠狠地盯着衣心,拉住衣心的衣襟,顺手就是一巴掌!

“啊!小姐!”衣心捂住脸吃痛地望向谢秋芙,不明所以!

“什么!父亲看见了你押解墨莲!你为何要给他看见!你怎么能让他看见!衣心,你个贱人!叫你要小心点呢!为什么不小心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谢秋芙继续埋怨地连说三个为什么,便狠狠地揪了三下衣心身上的肉。

衣心因为感到疼痛连连发出三声凄厉的惨叫,衣心捂住脸无助地望向谢秋芙,虽然但是她不能哭地太大声,因为谢秋芙向来不喜欢别人哭得聒噪,吵着她,自己只会更痛苦,只好强忍着痛,憋回眼泪,哽咽地道:“小姐……小姐……衣心错了,请小姐不要责怪衣心……可那时,衣心见老爷并未责怪过什么,衣心便觉得无事……谁知小姐心有顾虑,一切都是衣心不好,小姐是锦国最慈悲,最美丽,是锦国天下心底善良的小姐,是衣心不懂事,是衣心错了,请小姐看在衣心从小便跟着小姐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小姐慈悲地饶了衣心的无知愚昧吧!小姐……”

“哼!饶了你!我看是本小姐饶了你还是天饶了你,若是去了祠堂,爹爹就此责怪于我,告诉你,衣心,你吃不了兜着走!我警告你!衣心!别把本小姐的安危不当回事!要是我被你一介下人坑害了!你就等着因为触犯本小姐的底线被大卸八块吧!”

谢秋芙狠厉地谩骂着衣心,眼神瞪着衣心,衣心被瞪得连连后退,更害怕地不知所措,只因谢秋芙那要吐出烈火来般毒辣的眼神!

说完,谢秋芙便极速地往祠堂方向走去。

只是,才刚走了一会儿,便见衣心还在原地委屈地抹着眼泪,谢秋芙便心生烦厌,怒斥道:“死丫头,还不快跟上,是想现在就死在本小姐面前吗!”

“呜呜呜……小姐,衣心不敢……”

衣心小声拙泣,泪光突然模糊,她只想瞬间爆发自己的哭意,但是她不敢,只得泪眼模糊痛苦地看向谢秋芙的方向,不敢违抗哽咽地说道。

“哼,量你这个贱人也不会!”

谢秋芙冷哼了一声,说要衣心死,便就真的做得出来,这不是假的!

因为这个院子里好多奴仆都是买进来的,无论出生如何,身在宅院里,一旦被买卖了,奴仆的命便生不由己,拥有被买卖的命运,被主子视如卑微蝼蚁。

衣心便是如此,想到这里……

衣心抹了抹眼泪,勉强地微笑,跟上了谢秋芙,关于父亲苦涩的记忆浮上心头。

一个女娃娃抬起头,微笑天真地望着拿着红缨枪正在习武地高大魁梧的父亲,不断欢快地拍着手,看着自己心中最崇拜地父亲,骄傲地说:“哇!爹爹,好厉害!好厉害!爹爹,衣心长大之后也要拥有一杆红缨枪,成为像爹爹一样的大将军,能够骁勇善战,所向披靡。”

“哈哈哈,咱们心儿,将来定能艳杀四方,定是锦国好女儿!”那个魁梧地男子抱起那个女娃娃单肩扛到了脖子上:“但我知道心儿是个不贪心的小姑娘,现在最想吃的便是一串糖葫芦。”

“爹爹,哼,谁说心儿不贪心,心儿可不是爹爹心中那么好糊弄的锦国好女儿,心儿要十三串,十三串,爹爹,心儿要十三串糖葫芦。”衣心的小手拍着那个男人的脸蛋,乖顺地依附在男人的脑袋上,撒娇地说道。

“十三串,心儿吃的了那么多吗?感觉我们家心儿会吃成一个小胖子呢!”男人感到很温暖,便鄯善答应衣心,谁叫他只有一个女儿,他不疼,谁疼呢?

“哼,爹爹,你是嫌弃心儿胃口大吗!爹爹,你是不喜欢心儿了吗?”衣心开心地在那个男人肩脖上蹦跶。

“哈哈哈,不嫌弃,不嫌弃,即使咱们心儿再胖爹爹都喜欢,要吃十三串就吃十三串,就算是心儿要吃遍整个锦国,爹爹都带你去吃!好嘞,心儿,坐稳咯,启程嘞,咱们走……”男人拉着肩脖上衣心的手,开心地收了兵器,幸福地走在繁华地黎城大街上。

记忆中的甜蜜与美好,已变成此刻心衣胸中的苦涩,那个心疼宠爱自己,把自己捞在肩上骑小马的爹爹,已经不见了,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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