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
“许是哪个郎中家人给他指得亲罢。”
石南摇了摇头,“开始,我也像你这般认为的。”
“可是飞扬现在还是在你手中。”陆三通看着那只竹笛,在竹笛尾部系着的青葱色的穗子上,有个飞溅状的褐色痕迹,她眉眼弯弯,“无论她是不是我想的那种跟郎中的关系,最后你一定是杀了那个女人。”
“我问他,那个女人是谁?他答,我不知道。”石南瞥了陆三通在一眼,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陆三通不明意味的笑容,心里像打翻五味瓶。
“可飞扬就在那个手上,若他说不知,你又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那个人是来杀我的。”石南低着眉,“她身上有跟我一样的记号。”
“跟你一样的记号?”陆三通转念一想,似乎也对,看起来如此文质彬彬的人,能活在当下,必是有些手段的。
石南点点头,又摆弄起竹笛,“玉铜钱,我们的组织,就叫这个名字。”
“我可真是越来越糊涂了。”陆三通挠挠头,应该是自己不胜酒力,她只觉得头昏脑涨。
“玉铜钱是组织的信物,无常,是我们的代称,有人高价买下玉铜钱,铜钱上就会刻下目标的名字,这个人的死亡,由杀手去执行。所以玉铜钱也叫买命钱。”看着陆三通紧缩双眉努力消化信息量的样子,石南苦笑着,“我可真是醉糊涂了,跟你讲这些做什么。”
“我大概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跟你和郎中的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呢?”陆三通的疑问永远能戳到点子上。
“郎中是玉铜钱的目标。”石南将竹笛尾部的穗子拆了下来递给陆三通,陆三通这才注意到这个穗子里藏着一枚与普通铜钱大小薄厚无异,却是一枚黄玉雕刻而成的钱,通体散发着不详的光芒,背面刻着两个字,依然是蚯蚓一般的篆文。
“玄川……穹?”陆三通皱着眉费力地辨认那个奇奇怪怪的字迹。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一堆蚯蚓在眼前蠕来蠕去。
石南轻笑着:“那个字念芎(xiong)他叫玄川芎。”
“川芎,味辛性温,活血行气。”每次提到这个名字,石南的眼中总是流露着温柔和爱意。“他的性子,倒是真的跟这川芎一般,元气满满,带着有棱角的温柔。”
“有棱角的温柔,是要付出代价吧……”
“是啊,这就是他成为我的目标的原因。”石南看着陆三通摇了摇壶中之酒,似乎不多的声音,“他明明知道那个濒死之人是朝廷重犯,还擅作主张地救了他,待到那个重犯的伤养好之后,又去报官捉拿他。”
陆三通歪歪脑袋,她真的不懂这一波操作。
“他说,救死扶伤,是医者职责,辅助平反,是梁民义务。真是傻得引人发笑。”石南笑了笑,“不救那个人不救行了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那么多乱子?”陆三通喝掉最后一口黄酒,“是这个意思吧。”
“是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石南轻咳一声,好看的眉却微微皱着。“我杀了那个女人,也失去了他。”
陆三通趴在桌子上,醉眼朦胧。“你这个故事,没头没尾的……总觉得是我亏了。”
“你和我,大概不同吧。”石南抿了抿嘴唇,“有些人一生只有一个故事,有些人一生能够经历无数人的故事。”
陆三通竖起耳朵,面上却无精打采,道:“你可别说我是后者。”
“你,就是后者。”
“哦哟,你说我是后者那我就是后者?”陆三通虽然意识模糊,但是口头仍旧不饶人。
石南没有跟陆三通争辩什么,只是兀自说道:“我这一生,害过人,杀过人,却也爱过人……”
“你真的爱那个郎中?”
他没有回应,而是将那穗子重新绑在竹笛上,塞到陆三通手里,“姑娘能否帮我保管飞扬?它找到新的主人,我便了无牵挂。”不容陆三通拒绝一般,石南揉了揉太阳穴,温声说着:“我困了……醒来再给你讲故事吧。”
“……”陆三通自然没有回答,她的意识在那绍兴黄酒的侵蚀下,已然瓦解,此时的她,趴在木桌上,睡意正浓。
等到陆三通的意识再次回归自己的身体,已经是翌日清晨。
对面那个穿着青衫,名唤石南的好看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啊……又遇到一个奇怪的人。”陆三通揉了揉因为宿醉而剧痛的脑袋,“故事没讲完呢,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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