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村姑变成小侯夫人,感觉如何?”
浓浓的嘲讽隔着大红盖头钻入薛镜宁的耳朵,她浑身立僵。
她在乡下庄子住了八年,骨子里已经养出了野性,刚刚被他掐住下巴时,原本想一口给他咬个血窟窿,只是想到他是陆谨沉,才堪堪忍住了这个念头。
这会儿听清楚了这句尖刻的话,她想也不想,嘴巴一张,便低头朝握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咬了一口。
陆谨沉死没想到这个乖乖顶着盖头等了自己一个多时辰的小姑娘竟然是只会咬人的兔子,他猝不及防地被咬了一口,便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你真的是陆谨沉吗?”小姑娘说话了。
陆谨沉愣了下,盖头底下的声音可真是清甜好看,可是这语气好像委屈得紧。
薛镜宁当然委屈。
别人可以觉得她攀龙附凤,她不在乎。
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陆谨沉是不是已经把她忘了啊?
想象中的久别重逢成了一场笑话,这一刻,她委屈得宁可没有来铎都。
这时候,陆谨沉嗤了一声:“我不是陆谨沉还能是谁?新婚之夜,你还想谁进这间喜房?”
语气中犹存的嘲讽让薛镜宁更加委屈,登时红了眼眶,咬唇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陆谨沉的语气讥诮万分,“薛家的嫡女薛镜宁,我的娃娃亲——对象。”
“只是这样吗?”薛镜宁再也忍不住,唰地一下扯下盖头,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你不记得我了吗?”
隔在两人中间的唯一屏障蓦地消失,两张脸霎时贴得极近。
薛镜宁本来就生得美,而且是越细看、越久看,便越是摄人心魂的美。
这会儿,陆谨沉刚好近距离地盯着这张脸,饶是见过美人无数的他,依旧被震得晃了一下神,立刻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他知道薛镜宁的身世,也知道她小小年纪就被送入乡下,一直在乡下庄子长大。
在他的狭隘的认知里,应该是个土里土气的姑娘。
却没想到,竟……竟这般美得不可方物。
不过,他并非好.色之徒,薛镜宁美则美矣,横竖不过顶了个美貌的皮囊,芯子却叫他瞧不上。
于是又忍不住讥讽:“你可知道,这红盖头是要留给夫君揭去的。你居然自己掀了红盖头,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村姑。”
薛镜宁却像没听到似的,执着地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十年前,我们——”
“停。”话未说完,却被陆谨沉打断。
他冷冷地笑:“薛小姐,你大概不知道,十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而且只要一回忆起以前的事,我脑袋便隐隐作痛。”
也因着失去了十岁以前的记忆,不知道多少人偷偷跟他套近乎,骗他两人小时候有交情。
这不,又来了一个。
薛镜宁闻言微愣,她以为陆谨沉只是忘记自己了,却没想到他忘记自己的原因竟是生了一场大病。
她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顿时被心疼所取代,原来她离开铎都后,他就生病了啊……
“原来是这样……”她紧绷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薛镜宁仰着头仔细瞧着眼前长身玉立的陆谨沉,依稀还能从他身上看到几分十年前的影子。
不过,长大后的陆谨沉更加俊逸了,不知道是多少姑娘家的春闺梦里人。
而这样凤骨龙姿的人,今天依约娶了她——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了。
薛镜宁鼓了鼓脸颊,摁下心里淡淡的失落,笑得眉眼弯弯:“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我说给你听啊,小时候,我——”
“不必了。”陆谨沉又打断了她。
刚失忆那会儿,他也迫切地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因此谁跟他套近乎他都信,结果被骗得团团转,便不再相信任何人。
于是,他想靠自己回想起来,可越是拼命回想,便越是头疼难忍,最后便索性不再去想。家里人也就不许别人再向他提起以前的事,免得他又闹头疼。
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那段记忆的丢失,横竖孩童时代,不外乎就是读书和玩乐,没什么紧要的。
他眸色沉沉,看着明显想要用十年前的记忆博取他好感的女人,淡淡道:“若是重要,又岂会忘记?既然我已经忘记,便说明十年前的事并不重要。那些不重要的事,薛小姐就不必跟我说了。”
这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还有一桩娃娃亲。
他长到二十岁,人生里都没有“薛镜宁”三个字。
然而,今年开春,他太公才突然告诉他,他有一个娃娃亲媳妇名唤薛镜宁,马上就要回铎都来,来了之后就给两人完婚。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荒谬的笑话。
他这边极力反对着,薛家那边却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叫他如何不厌恶。
一群攀龙附凤之徒,一点脸面和羞耻心都没有。
包括眼前这个拿着当年的事套近乎,实际上不过眼红小侯夫人之位的薛镜宁。
当他还是十年前刚失忆的那个什么都信的傻小孩吗?
薛镜宁完全没想到他一点想听的意思都没有,那句“不重要的事”更是让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觉鼻子一酸,哭意漫了上来,眼圈儿也起了水雾,咬着唇极委屈的样子。
她皮肤莹白又娇嫩,好像连婴孩时候的绒毛还尚存的样子,这会儿又红了眼睛,就像被人欺负的小白猫似的。
陆谨沉看着看着,猛地撇过脸去,哼了一声。
怎么倒像他欺负她似的。
一桩娃娃亲将两人捆在了一起,他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而她顺利嫁入侯府,从小村姑变成了小侯夫人,以后的日子不可同日而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有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陆谨沉眼神一冷,往前一步,用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一字一句道:“记住,小侯夫人的身份、地位我都会给你,但也仅此而已。从此以后,我们只在明面上当夫妻,其他的你就别奢望了,趁早收起别的心思。”
薛镜宁蓦地抬起眼,错愕地盯着他,眼圈更红了。
静默了一瞬,她忽然崩溃大哭起来。
陆谨沉眉头一紧。
有这么委屈么?
十年前,他们能有多大交情?他才十岁,她更小,才五岁的孩子。就算那时候他们是一块玩的玩伴,那也说明不了什么。便是他没失忆,他们十年不见,也早已跟陌生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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