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陆谨沉忽然出现在膳厅,薛家人俱都一怔。
薛镜宁下意识地将左手往袖子里缩。
“贤婿来了!”薛忠回过神忙站起来,顿时一脸谄媚之色,“来人,马上添副碗筷!”
李氏也喜上眉梢,起身陪笑道:“小侯爷,镜宁说您公务繁忙,我们不知道您会过来吃午膳,因此没有准备,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小侯爷不要见怪啊。”
陆谨沉静静地看着薛忠与李氏奴颜婢膝的样子,眼底的不屑渐浓。
他本就瞧不起薛氏一家,因着薛镜宁,又添了一层厌恶,便越发瞧不起了。
“来,贤婿请来这边坐。”薛忠派人加了椅子碗筷在自己旁边的主位,招呼陆谨沉坐下。
陆谨沉轻讽一笑。
按道理,晚辈不可坐于主位,更何况是陪新媳回门的女婿,不过薛家自己放低自己,他也不准备给面子。
他走至主位坐下:“薛伯父实在太客气了。”
气氛登时一凝。
他与薛镜宁已经成亲,却还称呼薛忠为“伯父”,这是压根没承认薛镜宁的意思啊!
薛忠脸上的笑容僵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眼角的余光责备地看向薛镜宁。
此刻,陆谨沉的目光也悄然落在薛镜宁身上,他也在期待,她会怎么圆场。
薛镜宁此刻微低着头,倒不是觉得丢脸,也不是在畏惧和逃避,方才见到陆谨沉突然出现,之前心里的那股火气和委屈便又涌现了出来,所以她索性挪开了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菜肴,不想理会他,也不想扮演“小侯夫人”的角色。
当然,此时她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众人明里暗里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可是,陆谨沉的承不承认,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样安静至极的氛围里,薛镜宁淡然自若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碗里的菜。
众人:……
陆谨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淡淡地弯了弯唇角。
虽然薛镜宁是小骗子,但是性子倒真的十分有趣。
“大家吃饭吧。”陆谨沉道。
他这一开口,等于主动给了一个台阶,薛忠自然不会再纠结方才的称呼,忙笑道:“说得是,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来来来,快些吃饭吧。”
薛楚莺睨了一眼闷头吃饭的薛镜宁,眼里的嘲讽不禁漫溢出来,再看向陆谨沉时,却是娇滴滴的羞笑:“小侯爷,这一桌家常小菜不知你是否吃得惯?”
说着,忽然执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似要伸向陆谨沉碗里:“小侯爷,您先尝尝这道蟠龙黄鱼。”
陆谨沉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眼神一冷:“我不爱吃鱼。”
薛楚莺的手顿时尴尬地停在空中,凝滞了一瞬,慢慢地收回来。
陆谨沉又道:“我也不必劳烦别人给我夹菜。”
说罢,瞥了一眼还在兀自吃饭,而且一个眼神也没给他的薛镜宁:“你不知道给我夹菜?”
既是费尽心机想要坐稳小侯夫人的位子,怎么不知道好好表现表现?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心急不纯,她都不在意?还是说,他们一家人关系已经紧密到换个人顶替她的身份都可以?
陆谨沉的话一出,满座皆顿了一瞬,全部看向薛镜宁。
特别是薛楚莺,偷偷地咬牙切齿,说什么“不必劳烦别人”,却叫薛镜宁给他夹菜,这是摆明了在打她脸,告诉他们薛镜宁不是“别人”?
既然是这样,刚刚怎么不陪薛镜宁一起回门?薛镜宁怎么还装出一副落魄的样子?害她还以为自己有了可趁之机……
薛忠倒是精神一振,之前还以为小侯爷看不上薛镜宁,所以连陪她回门都懒得做面子,而现在这么一看,小侯爷对她还是特别的,连语气都是对自家人的亲近。
众人各有心思,偏生薛镜宁毫无察觉,她甚至没仔细听他们方才的话,因此仍旧在慢条斯理地埋头吃饭。
薛忠急了,忙道:“镜宁!没听到小侯爷的话吗?赶紧给你夫君夹菜啊。”
薛镜宁抬首,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陆谨沉让她夹菜?他自己不会夹吗?再说了,她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呀……
她疑惑地看过去,陆谨沉也正好看着她,一脸等着她夹菜的模样。
“夹菜啊……”薛忠压低了声音,催促道。
好吧,只是夹菜而已,倒也不是什么难为人的大事。
薛镜宁果断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东西放入陆谨沉的碗里。
——却又是一块黄鱼。
陆谨沉:“……”
她是故意的?
他不喜欢别的女人给他夹菜为真,不喜欢吃鱼也为真。
他刚刚亲口说了不爱吃鱼,薛镜宁难道没听到他的话?
她不是想讨好自己好坐稳小侯夫人之位吗,就是这样讨好的?
薛忠面色顿时尴尬,想开口替薛镜宁解释都不知如何说起,只好一个劲儿地瞪她。
薛镜宁却自觉已经完成任务,又开始吃起自己的饭来。
陆谨沉僵硬着沉默了一瞬,鬼使神差地夹起了她夹给自己的那块黄鱼,视死如归地慢慢递入口中……
薛家众人:……说好的不爱吃鱼呢?
*
饭毕,陆谨沉跟着薛镜宁往惜风院走去。
薛镜宁沉默不语,快步走在前面,似乎身边没他这个人。
陆谨沉眉心紧拢,不对劲,从他来薛府到现在,薛镜宁一句话都没对他说,一副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
难道就因为他之前先离去了,没跟她一块儿回门?
他现在不是已经来了,她还跟他拿乔什么?
而且,他还吃下了他并不爱吃的鱼。
她还想怎么样?
“薛镜宁,你怎么回事?”陆谨沉越想越气,在两人走入惜风院时,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就是来迟了,你还不理我了?”
“疼——”这一下正好抓在薛镜宁的左手伤处,她猝不及防,忍不住叫疼。
“怎么了?”陆谨沉没来由地心口一紧,立刻捋开她的袖子。
看到她红肿的手背,他顿了一瞬,厉声道:“谁干的?”
薛镜宁一声不吭,甚至想缩回自己的手。
陆谨沉不敢碰她受伤的地方,却不允许她若无其事地缩回去,便扣住她的手腕,再次沉声问道:“谁把你的手弄成这个样子的?”
明明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
“薛家的?”见她不说话,陆谨沉开始猜,“薛忠?李氏?你那个妹妹?或者是你那个弟——”
“是你。”薛镜宁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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