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心事重重地离了宜兰院,随身的侍婢小怜见主子一路闷闷的,也不敢出声问。

晓风阁外,隔着几丈远便听见里头崔月琴正在厉声训斥下人:“你们这几个废物,连个人都找不见,要你们做什么用?宁儿若有个好歹,我非扒了你们的……”

“娘亲——”

萧宁便快步迈了进去,进门只见跪了一地的下人,几块碎瓷片散落在地。

崔月琴火气未消,过去将萧宁上下检视一遍,见她完好无暇,耸眉道:“你这丫头,又跑哪里去了,害得为娘好找。”

萧宁搀了她去坐下,低声道:“女儿刚才去了宜兰院,到长姐哪儿坐了一会儿。”

“你去寻那小蹄子做什么?”崔月琴冷哼一声,想起萧蓠便恨上心头。

她这头话音刚落,那跪着的下人中,有一老妪颤巍巍低着头说道:“各处院子都去找过,唯独不敢去大小姐那里,老爷曾有言在先,奴婢们不敢坏了规矩。”

说话的是刘嬷嬷,她从十几岁就进了萧家,也只有她敢在此时出声,其余人等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

萧宁也从旁劝道:“女儿是临时起意,不曾告知母亲,是女儿的错,与他们无关。”

崔月琴看她一眼,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都先下去吧,下次再看不好人,拿你们是问。”

“是。”仆婢们得了话,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只恐走得晚些,又被叫住责骂。

萧宁看崔月琴阴沉着脸,依旧气鼓鼓的,默默走到她身边站定,一边替她捶背,“娘亲别生气,我是去长姐那里打探些虚实,我一入宫门宠辱吉凶还是未知数,娘亲在家先别着急跟长姐争一时长短,待女儿日后为您扬眉吐气。”

崔月琴颜色稍霁,握住她的手,“你如今是娘娘了,以后只管伺候皇上,为娘的事你不必操心,那小蹄子,你当我这么愿意招惹她?

“况且……”她抬手正了正头上的翠翘珠花,发自内心的笑道:“很快,就是我想与她争执也没机会了。”

“太后金口玉言,懿旨已下,将她赐婚给了荣王,谁不知道荣王是断袖,哼,她嫁去做个有名无实的荣王妃,还能落着什么好。”崔月琴幸灾乐祸地撇撇嘴。

萧宁眸色黯然,她原该是一样的欢喜得意,只因那个人是她的求而不得,当听闻萧蓠能够名正言顺的嫁与他,她只感到满心酸涩。

崔月琴见她没个笑脸,以为又是心软了,温声道:“宁儿,有她母女一日,为娘就一日不能名正言顺,你便永远是低人一头,你要在宫里立稳脚跟,甚至有一日母仪天下,那对母女始终都是个妨碍,你得体谅,非是为娘心狠,实在是她们档了道。”

萧宁怔忡。

起风了,窗外芭蕉叶如绿浪起伏,心也随之起伏,母仪天下?真会有那一日吗?她不敢去想。

邺城内,青莲居是城中最大的茶楼,楼内人声鼎沸,也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此时茶楼的台子上正热热闹闹的演着一台兰陵王破阵的歌舞戏,茶香处处,有人观赏歌舞,有人谈天说地,还有人手持书卷,读书品茗。

有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停在青莲居后院,车帘一掀,有二人依次跳下了车,二人俱是以披风将头身遮盖,只露出半个脸儿。他们下车后也不东张西望,径直从后门进去,门内有人接应,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内,早有人等候,那人端端坐着,一身玄色织锦袍子,头发以玉簪束起,颌下有三绺美须,颇有儒雅之风,眉宇宽阔又隐隐流露贵气。

二人进了雅间,当先一人把披风取下,只见他内穿湖蓝绸袍,年已不惑,走上前拱手拜道:“端王殿下。”

端王慕容德抬手道:“不必多礼。”

那人又拉过身后的人,催道:“玉柔,还不快拜见端王殿下。”

他身后的人儿解开披风,十六芳华,秀容婉约,正是刚封了才人的江氏女玉柔,身边的则是她的叔父户部尚书江文禄。

江玉柔也欠身福了一礼,慕容德笑道:“眼下何必讲这些虚礼,日后孤在宫中见了她,还得尊一声娘娘的。”

江文禄忙奉承道:“端王殿下说哪里话,她今后再是尊贵也是托了殿下的洪福,日后入了宫,还得靠您照应着。”

“若无殿下派人悉心教导,便没有玉柔的今日。”江玉柔也极是乖巧地迎合。

端王“嗯”了一声,抬头仔细打量这江氏女。

头次私底下相见,她没有一丝惧意,额上微微有点汗珠,应是裹得太过严实又在车上闷得久了之故,昏黄烛火下,那容颜也未有失色半分,美得迷离,美得诱人,一双妙目含情脉脉,教人不动心也难。

慕容德自忖若再年轻个十岁,怕也难逃这美人乡了,慕容恒又如何能够抗拒?

念及此处,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都坐吧。”

江文禄依言坐下,江玉柔也陪坐一旁,慕容德自怀着取出一只锦囊推向她,江玉柔刚要伸手去接时,却被他按住了。

她不解其意,求助似的看向叔父,然江大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听端王肃声道:“玉柔对茶道可有涉猎?”

江玉柔直言道:“小女对此所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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