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您怎么了,这,臣是哪里失礼了吗?”郭攸之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确认自己应该没犯什么错,很是诧异,自家主公去刺史那儿赴宴回来之后见了自己就笑得莫名其妙,这都多久了,难道是中邪了?要不要请先生请个大夫来看看?

“没什么没什么。”阿斗终于笑够了,揉揉有点酸痛的脸,“攸之,差不多快到了冬天农闲时节,要去村里教孩子们识字了,阿弋第一次来,你给他说说该做点什么,这种事,恐怕他以前没经过。”

“是。”这种事诸葛亮当然早就交代过了,但是主公既然难得想起来管一次事,郭攸之很明显也不打算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还有事必须确认,“今年,主公要亲自去吗?”

原本诸葛亮想让阿斗跟百姓多建立一点关系,哪怕权当体验生活也对日后大有裨益,每年教学童认字的时候都会请阿斗出来一起参与。但,前几年阿斗生了一场大病,病得那段时间连床都下不了,打那之后,诸葛亮是真的恨不得把阿斗圈起来养,您就每天窝在房间里看看书就行了,书都不能看得太多,太费神。尤其是到了冬天,那可是千万别出来了,再冻着了怎么办。

“我想去走走。”阿斗笑笑,“今年我也想去,闷在屋子里都闷死了,你问问先生答不答应。”前世先生死后,自己的“数出游观,增广声乐”怕是也给郭攸之和霍弋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阿斗可没忘记霍弋在菊花宴上发现自己对乐舞兴趣缺缺的时候那样感慨的神色,也没漏过方才郭攸之脸上的担忧。

“臣明白。”郭攸之一拜,退出房间,主君之命不容丝毫迁延。

“依依……”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有人愿意给自己当媒人了,阿斗摘下发簪,仿佛能看到恋人的笑颜,现在的重点就是说服先生,只要说服了先生,藤家自然也不在话下,但,要想说服先生的话……

阿斗一手扶额,苦笑一声,原本只要想办法让依依恢复记忆就好,本来嘛,先生就只是觉得她是个小孩子跟自己不搭,现在倒好,自己就少嘱咐了阿弋一句,就招来了这么多事情。这下,怕是找不齐先帝和自己当年的两位皇后然后得到他们的首肯,娶依依?想都别想了。

“如果你就是不听,他又能怎么样?”脑海中响起藤宜贞的声音,阿斗苦笑着摇摇头,如果自己一定要违抗先生,两人之间,就再也回不到现在这样了。或许诸葛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阿斗苦心经营十余年,不可能不清楚,无论外表有多恭敬,这十几年来的日积月累,诸葛亮对自己,终究已经没有多少君臣之义,更多的,是父子之情。但这件事一旦让他反应过来,以诸葛亮之为人,必然躬身自省,现在这样让阿斗觉得安心的气氛,也必然不复存在。

“真是,谁来教教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阿斗苦笑着打开桌案上的《周易》,此刻,阿斗是真的很想卜一卦看看是个什么结果,然而,他没学过……毕竟诸葛亮也不可能把自家主公教成一个算命的,《易》有易理之说,有占筮之法,阿斗自然只学了前者。

“咦?”窗外传来轻巧的敲窗声,阿斗打开窗户,浅紫色的小鸟悠闲的舔着爪子,阿斗轻轻抬起手,任由小鸟落在自己手上,“小家伙,你怎么来了?”刺史府邸的佛龛之前落了一只受伤的小鸟,通体金黄,额头的羽毛却有一簇极为罕见的浅紫色,依依看了喜欢,甘辛索性送给她了。

小鸟叫了一声,扑腾进阿斗房间里,然后在桌案上跳了跳,看样子是长大了,也幸好阿斗刚才没写字,否则,阿斗都能想象一旦小家伙跳到还没干的墨水上的之后再去别的地方,画面太美……阿斗坐到桌前,犹豫了许久,伸手覆上小鸟的羽毛,小鸟伸嘴啄了啄阿斗的手指,倒是颇有几分乐趣,然而没过多久,小鸟似乎玩烦了,狠狠啄了阿斗一口,阿斗苦笑着收回手,看着手指上微红的痕迹,笑着摇摇头,“我说,小家伙,你还是第一个给我身上留伤的。”

“啾啾!”小鸟才听不懂阿斗在说什么,理了理毛发,一脚踩上阿斗的砚台……虽然小鸟似乎不喜欢脚被沾湿,立刻飞了起来,但毕竟脚上还是沾上了墨汁,就这样,小家伙还毫无察觉的四处乱飞乱跳,留下一屋子的梅花脚印。阿斗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阿斗很是坏心的偷笑,恐怕收拾房间的时候,攸之和阿弋要被气死了。

“快回去吧,太长时间没见到你的话,依依会担心的。”看着墨汁脚印也渐渐干了,阿斗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轻轻戳了戳小鸟的头。

小鸟看了阿斗一眼,黑葡萄般的眼睛直直盯着阿斗,然后,仿佛听懂了一般,展开翅膀,沿着窗户就飞了出去。眼看鸟儿飞走了,阿斗关上窗户,坐回桌案,看着印上好几个脚印的《周易》,苦笑一声,真是可怜攸之抄了那么久的书。连忙转动转轴,将这几行藏到看过的那边,不过这一桌子的梅花恐怕也……

“主公,先生的意思是,主公最好还是别去了,乡村龙蛇混杂,而且,”郭攸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斗推开门,“进来说吧,攸之。”

“主公。”郭攸之站定,“先生会带着书院所有学子一起去,您不用担心人手不够的问题,而且,毕竟书院不能没人。”

“好。”阿斗就猜到会是这样,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不好,在刺史的府邸自己和依依见面的事情绝对瞒不过诸葛亮,别说先生不会让自己出门,为了保证依依溜不进来,怕是先生会让姜维留下看家,顺便看着自己,“我就留在书院准备一下过年的事情,也好。”

几人至少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对各种节日早就没了什么热情,若非书院好不容易跟山庄有了来往,要打点些礼物,以前,不管过什么节,书院里都跟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这些事,也不用主公太操心……”郭攸之也清楚先生和主公之间各自的心思,就他自己而言,当然也更倾向先生。就算不管敬哀皇后,藤家小姑娘的性子也实在就是个孩子,离成为自己的主母,还差得远。

“好。”阿斗微微一笑,“那我也正好乐得清闲。”反正自己也习惯了什么都不管。有时间还不如多给依依写两封信呢,州城里带回来的那只鸟儿好像成精了一样,每天都叼着依依的信过来,再把自己的信带回去。信嘛,是阿斗用小鸟叼来四哥做的不用墨水的炭笔在被窝里借着月光写的,阿斗曾经一边写信一边不无郁闷的感慨,自己这辈子真是什么偷鸡摸狗的招数都学会了。

“主公……先生也是被您前几年的那一场大病吓到了,您千万别多想。”郭攸之以为阿斗有些不高兴,毕竟,先生禁足主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然而,阿斗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好了,没事,我怎么可能跟先生生气呢。”

“是。”主公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到了郭攸之心坎上,虽然他还有些诧异自家主公对再也不能见到藤家小姑娘这件事就这么淡定。

“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过来坐会儿,攸之,”阿斗勾勾手指,“我有点东西想问你。”

“是。”博闻强识,备君垂询,本就是侍中分内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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