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南山书院?”书院的门口设在山间小径上,不方便题写匾额,“南山书院”四个字,是刻在路边的山岩上的,诸葛亮亲手写上的隶书。陈曦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四个字看了许久,点点头,“这四个字倒是清俊飘逸,颇有古风。就是……”就是在这种地方用隶书,似乎不太常见啊。

“退之兄,好久不见。”待客这事自然是让霍弋去,至少,他不会闹出一个认错人的乌龙来。

“绍先!”陈曦上前一步,握住霍弋的手,“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开玩笑,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来了这小小的书院做个教书先生?我倒要看看,这书院的主人有多大能耐,居然能把绍先你留下来!”

“主公今日,怕是不方便见你。”霍弋皱眉,摇摇头。

“不至于吧?”他陈曦怎么说也是自幼便有“神童”之名,七岁成诗,十三岁中明经科,在前几年陛下还没这么糊涂天天跟道士炼丹只想长生的时候,也是授官直讲,直到四门博士。虽不敢说什么文坛领袖,名满天下,但若有诗文现世,也必然是一时之间洛阳纸贵,口口相传,妇孺皆知。这南山书院不过出了个进士而已,自己考中制科之后,也曾经指点过不止一个进士,书院的主人,怎么就谱这么大?

“你误会了。”霍弋摇摇头,“前一阵甘刺史来了一趟,说起什么梅花香气可爱,主公为了赏梅,把卧室的窗子开了大半天,原本主公身体就不好,一下子受了风寒,这两天还在房里养病呢。拖着病体见你,若是给你这个文坛领袖给染上风寒了,你说要怪谁?”

“原来是病了。”陈曦点点头,“那好,反正我现在无职一身轻,这辈子还没几天这么清闲过,就在这儿多待几天也无妨,我可是一定要见见这个书院的主人。”霍弋总也是读书破万卷,才华不亚于自己,对时政的见识甚至在自己之上,只是吃了文章古朴质纯,不擅雕饰,不擅作诗,也不喜欢作诗的亏,这才落得名气不及自己。他可是跟自己说过,嫌弃朝廷礼数太多,这才不想入朝为官。能让这样一个人拘束自己,毕恭毕敬的对待的,得是什么人?

“那感情好,书院里的学子们倒是福气不浅。”霍弋笑笑,将陈曦让进书院,“主公还没加冠,书院里的事情都是先生在打理,但是先生这会儿在上课,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好啊,最好咱们两个能住在一起,秉烛夜谈,说起来,自从五年前你出门游历,咱们就再没好好聊过天了。”陈曦挽起霍弋的手臂,兴致勃勃。

“住一起怕是不方便,”霍弋摇头,“我住在主公院里,你的房间在客房,你要是真想彻夜长谈,我去跟主公告个假。”

“我说,你霍绍先虽不至于目无下尘,但,也一直都算是养尊处优,朝廷品官都想让自家子孙拜你为师,怎么,你说你就甘心在这么个书院当教书先生,这我信。但,你若是对人这么毕恭毕敬的,我可是替不少人不服啊。”陈曦半开玩笑地皱眉。

“此间之事,不足为外人道。”霍弋轻轻摇摇头,“行了,不说这些了。我问你,妍卿还好吗?”

“出门四五年了都没回去过,难得你还记得你娶了个媳妇啊,真是。”陈曦一拳捶在霍弋胸口,“我妹子等你等习惯了,怕是你回了家都不习惯了!喏,你的信。”看着拆信的霍弋,陈曦又忍不住开口,“不是我说,妹夫,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跟我妹妹说,你让她怎么接受自家前途远大的良人就这么成了偏远乡下的教书先生?”

“妍卿要是那种介意丈夫的功名富贵的人,还会嫁给我吗?”霍弋好笑的摇摇头。当年陈家拿妍卿待价而沽,霍家门第不够,也拿不出足够的钱财,若不是陈妍卿因为兄长和霍弋神交许久已然芳心暗许,然后在父母面前据理力争,霍弋也娶不到陈家的姑娘,但,“你也别在这儿拿你妹子当挡箭牌,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不乐意我呆在这里,但,我有必须留下来的原因,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大概是要在此终老一生了。说起来,咱们两个就一直站在书院门口说话?进来吧。”

“你都打算在这儿终老一生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怎么,你是想让我在长安守一辈子活寡不成?”略带愠怒的女声传来,霍弋忍不住一手扶额,掀开马车的车帘,握住女子伸出的纤纤玉手,苦笑,“你怎么来了,这里地处偏僻,你打小就是大家闺秀,我这不是怕你没法习惯吗?”

“我都嫁了你了,哪有夫君在乡下布衣蔬食,女人却在城里锦衣玉食的道理!”跳下马车,看着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妍卿荆钗布裙,发间甚至连一件多余的首饰都没有,霍弋感动之余,也忍不住有些无奈,“妍卿,书院里的确清苦了些,但,也没穷到这个地步,你的衣服首饰虽然珍贵,但放在书院里,其实也没有多扎眼。”书院里这一群前世可都是帝王公卿,蜀地还曾经是天府之土,富庶之地,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哎哎,我妹子住哪儿啊?”陈曦伸手弹弹霍弋的额头,语带调侃,“总不能让她也住到你家主公院子里去吧,嗯?”

“妍卿今晚先跟你住,”霍弋皱了皱眉,“主公院子里没有女人,妍卿去了不方便,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再让人收拾房间。”

“绍先,先生让我来问一句,不是说陈退之今天到吗,怎么都这会儿了……”姜维看见荆钗布裙的女人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位是,陈夫人?恕姜维失礼……”

“不是,伯约。”霍弋微微低了低头,算是给大将军见礼,“这是退之的妹妹,内子陈氏。”妍卿上前一步,深深道了个万福,“妾身霍陈氏。”

“你娶妻了?”姜维诧异的模样让陈曦颇有些无语,“绍先都20岁,早该娶妻生子了吧!”

“也是。”姜维微微点点头,自己若不是要等前世的妻子,也不至于拖到这时候还没家室。霍弋和郭攸之跟自己又不一样,不过这么说来,“二十了啊,也是时候给演长娶媳妇了,是不是,绍先。”

“关心演长之前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伯约。”霍弋一脸无奈,“你可都二十多了吧。”

“我?不急不急。”姜维摆摆手,“好了,别在门口呆着了,天也挺冷的,至于弟妹,给你们收拾房间也要时间,绍先,要不让弟妹先跟夫人住几天?”

“那这几天怕是先生也别想回家了。”霍弋笑着摇摇头,“你胆子可是不小啊,伯约。”

“先生本来也不回家,主公这两天病成那个样子,咱们四个除了我,全都跑主公那儿去了。”姜维叹息一声,“先生刚刚一下课就过去了,你说主公也是,自己身子不好自己不知道吗,大冬天的赏什么梅。”

“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先生听见。”霍弋笑笑,“放心吧,今早我去的时候,主公已经转好了,先生也该回家了。”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客房,侍人收拾好陈曦的东西,姜维也不想打扰他们叙旧,再加上他也挂心阿斗,把人送到门口便告辞离开。妍卿见没了外人,才舒了口气,“绍先,你不是说你家主公还没成年吗,这位夫人,到底是谁的家眷?”

“先生姓诸葛,讳亮,是主公先父的家臣,临终的时候把主公交给了先生,现在主公还没加冠,自然也没有家室,我们说的夫人,指的是先生的妻子。”霍弋轻轻握住妻子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