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臻的双臂放松下来,垂在矮桌面上,任由云楷紧紧抱着她。
惊恐使云楷失了控制,下意识的本能行为因为力量过猛弄疼了荣臻,只是他不知,她也不说。
无法抑制的颤栗从云楷身上传至荣臻,他目光呆滞,恍如独自置身在冰窖,寒冷与恐惧将他笼罩,无路可逃。
“…听说过五年前夺权的事情吗?”云楷的牙齿都在颤栗,不能好好的完整说话。他双臂裸露的皮肤冰凉又潮湿,贴覆在荣臻的脖颈间。
“略有耳闻。”夺权的消息传到边疆,离事情发生隔了半个月,朝野早已正常运作。整件事情发生的快速又不经意,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如同临时起意的谋杀,动手之人还是文弱书生般的宁王。
云楷靠在荣臻怀里,眼睛像使钝了的刀,茫然又神经质的看着房间某一角,不曾眨眼:“会害怕吗?”
“天命如此,有何可惧,每个王朝都有这样的经历。”在荣臻看来,只要君王是个能分辨是非的贤王,重忠诚轻小人,让百姓安居乐业,谁做君王都不重要。更何况这样的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即使新王朝想要对付他们荣家,只要虎符还在父亲手里,他人亦不能拿荣家如何。
“我很害怕。”云楷仿佛想起了什么,幽幽说道:“那天,我跟在久未进宫的父亲身后,想给他一个惊喜。本是明媚的天突然昏暗混沌,还下起了暴雨。我因心中喜悦并无在意,加快了脚步,可能是雨声淹没了我的脚步,父王并没有发现我,直接进了房间。”
云楷的声音轻而沙哑。他自小跟着皇祖母生活,母后去世后父王忧伤成疾,身体大不如前,不能好好照料他,也不放心别人看管,所以就托付给了皇太后。
“可是等了很久,父亲都没有出来。我好奇又没耐心,就悄悄地推开了门。”云楷的声音猛然高昂,眼睛瞪得圆大:“电闪雷鸣间!我…看见父王拿着剑…而剑刺入了皇叔的肚子。”
荣臻皱眉,着实没想到云楷竟然目睹了宁王杀人。
“血流了一地…流到了我脚边,浸湿了鞋底…”云楷断断续续的讲述着,他双眸含泪,眼神茫然:“父王的剑落在了地上…仿佛看不见我般从我身边经过…我叫喊他…他也不理我…”
窗外雨越下越大,荣臻把云楷抱在了双臂中,他这样的孩子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
“那天后我很害怕血…同时又因为这份害怕而憎恨自己的懦弱。”
“都过去,楷儿。”荣臻拍着云楷的背,响起夺权的事传到边疆时,他们正在商讨如何防守敌人的进攻。蛮族攻势猛烈,容不得点滴疏忽。
荣锋读完信后,整个人都愣住了。荣毅见状上前询问,父亲只说了五个字:“宫里变天了。”
荣毅心领神会,也愣在原地。他们还在镇守边疆,云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荣锋决定压下消息,不能让士兵军心涣散,此时正是双方交战的关键时刻,万不能引起动乱。
“不管朝廷怎么样,仗还要打,边疆也要守。”一直没说话的荣臻始终镇定自若,她看着地图,在上面圈画着什么:“我们应该庆幸某人不在,不然以他的嘴什么秘密都形同虚设。”
“臻儿说的对。”荣锋不由叹气:“为父情感用事了,我真是不能相信做这事的是宅心仁厚的宁王。”
荣臻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爹爹知道宁王为人,所以得此消息会觉很诧异,不能接受。我对宁王并不了解,只是单纯以知情者的身份来看待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他蓄谋已久,只是打了现在才露出真面目,父亲还是不要为这样的事情伤神了。”荣毅在旁说道,他看事不带感情,又因通谋略,所以对人看法会不由自主往最坏的方向想。是自保,也是多疑:“权利,金钱的诱惑对人影响最大,即使是宁王,也不足为奇。“
荣锋摇摇头: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听闻宁王妃难产死后,宁王整个人就垮了,性情大变,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所以,王妃之死,和先王有关?”荣臻询问道。这话虽然疑问,荣臻说出口,却又显得这样笃定。
荣锋和荣毅都为之一振,他们谁都没往这方面想过,而荣臻的话却将整件事一下点名了。
荣臻云淡风轻间道出了一个极大的可能性,她是敏锐的,总能一针见血直切扼要。战场上如此,情商上也是如此。
“能让宁王提刀杀人,也许除了仇恨,少不了好事者怂恿。毕竟谁会防备一向柔弱的宁王?谁又会相信宅心仁厚的宁王能做出这样的事?”
荣臻放下笔,伸展筋骨:“这种事,就看谁最得力就行了。毕竟吃力不讨好,没人会费尽心思,只为他人做嫁衣。”
荣臻把一颗棋子放在了敌方据点上,嘴角露出一丝悲凉笑意:“一个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但人心脆弱,会被奸人误导,被利用,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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