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钟,学员们按时在教室里整齐坐好,等待王跃进来授课。但是他们发现登上讲台的王跃进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上午慈祥的气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杀之气。
“开始下午的授课之前,我需要同学们看一段新闻,这是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指了指投影幕,对台下的穿着空军制服的上尉说道。
上尉一愣,下午并没有看电视这样的安排。不过他还是手脚麻利地打开了投影。画面显现的一刹那,除了已经提前知晓的王跃进,所有人都惊呆了。
新闻标题是
“人民主义北方联盟当局对莫斯塔格勒下达紧急疏散命令”
画面里,联盟政府所在的红星宫飘扬的红底金色战锤与刺刀旗帜正在降下。红色阅兵广场上满是携家带口背着大包小包的民众。街口设立起了路障,全副武装的士兵查看着民众们的证件。一部分人得以通过,立即被拎起来塞上卡车。没有通过的人多是东欧沦陷以来各国逃难到北方联盟的难民。他们哭嚎着在军人的呵斥和鸣枪驱赶下绝望地自行逃离。一名泛亚国家电视网络的记者正在现场解说着,她的神情也毫不掩饰地显示出了慌张与难以置信。
“……从早上6点发布紧急疏散命令以来,已经有近30万人在驻守联盟军军队的运输下向后方转移。莫斯塔格勒东郊方向已经能够听到守备军队与原种生物交战的交火声。据前线撤退的军队称,阿普雷列夫地区的防线已经被突破。联盟军正在优先撤离持本国身份证件的人员及外国外交人员。”
空中传来一声巨响,镜头随之抬起。一架重伤的攻击机冒着浓烟与火光挣扎着想要返航,终于还是失去控制,一头栽进市区。在它的上方,十几个攻击机编队组成的战斗群则向着战场方向飞去,天空中满是引擎拉出的白色烟迹。攻击机坠毁的地点离红色阅兵广场并不远,爆炸的火光和烟柱在画面中隐约可见。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哭喊着脱离队伍,有人则试图越过路障冲向卡车。鸣枪数发后,士兵瞄准冲向卡车的人开始射击。
四架黑色涂装的米格攻击机同时从红星宫升空,在空中悬停片刻,护卫着数架随后起飞的米26重型直升机快速离开。
在更高的位置,苏57重型歼击机群正高速航向战场。
“我们刚才看到在红星宫战备执勤的内务部近卫攻击机群已经撤离,这意味着北方联盟政府高层及重要部门也已经全数撤离!”记者几乎是用喊的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传达给观众。
仿佛是电影中无数遍演绎过的世界末日一般,密集掠过空中的歼击机、攻击机、直升机,远处爆炸的巨响,士兵的枪声与怒吼声,车辆的引擎和喇叭声,人群的哭喊声,在一片混乱的莫斯塔格勒街头交织成一曲残酷的地狱之歌。
屏幕前,学员们看得浑身发冷。这不是电影,它在真实的发生。
镜头转回到了首都双城的演播间。
“这完全是一次意料之外的疏散,北方联盟当局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局面。”嘉宾是一位海军少将,在媒体上的曝光度很高。因为他曾经担任过一个对外宣传重要部门的负责人,而被网民爱称为“局座”。
“目前我们尚不知晓莫斯塔格勒防线是如何被突破的,但这确实很难令人相信。莫斯塔格勒作为东线最后一个突出部,集中了人民主义北方联盟驻欧洲军队的精锐所在。它能在三个母巢级群落三面进攻下屹立六年不倒,不是没有理由的。从敌军突破的路线来看,从奥布宁克方向他们首先突破了近卫1军的防区,一小时后往东北方向进入近卫骑5军的防区,然后在阿普雷列与近卫步兵9军接战。”局座一步步指出原种军队的行军路线,指尖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莫斯塔格勒。“这里诡异的是,从北方联盟方面传来的消息,敌人打到阿普雷列之前,前方一枪未发。那里不仅有两个军,还部署有大量自动防御工事。但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这两个集团军和防御设备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交火也没有告警,任凭敌军长驱直入。老实说,如果不是知道原种生物不接受投降,我都要怀疑这两个军集体投敌了。”
投影幕关闭了。
教室里一片死寂。
“上午我说过,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王跃进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现在我再修正一下。”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有些同学对低端机有些不太满意……正好借这个机会,和各位同学说说我的经历吧。”他拉出讲桌下的椅子,坐了下来。“大家都是出生在2100年以后的孩子们,相对来说算是一个国家高速稳定发展的时期。我呢,是六零年生,兴庆自治区人。我长大那会,原种生物这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每天的生活很平淡,上学放学,考试放假。直到2079年6月12日那天。那天我还记得广播里面说,天上掉下来个流星,砸到了西部自治区首府轮台的郊区。大家除了好奇,也都没把这当回事。但是过了一个星期,就觉得不对劲了。大批大批的军队从我们那里中转,飞机,坦克,装甲车,直升机。一火车一火车往西边拉。公路上到处都是军队的卡车载着兵往西边去。当时还觉得特别兴奋,回家里跟爸爸说。那时候我爸爸是省里的干部,知道的多一些。他们显得特别的担心,但是什么也不和我说。”
“过了一个星期以后,西边回来的火车上拖的全部都是伤员,兴庆全市的医院全部都被他们塞满了。那之前原种生物的事情在国内还是严格保密的,这一仗打下来,瞒不住了。广播和报纸上才开始讲,我们被外星生物入侵了。再后来,不到一年,西北大行政区的重地,一个接一个都丢了。西北就像个绞肉机一样,来多少人,都留在那里。”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下掩盖着的沉重。
“金城战役打到最后,上头清楚西北战线完全崩溃只是时间问题。然后他们就下达了撤离命令,要求西北剩余的人都撤往中原行政区。我父亲托了一点门路,赶在大撤离的时候把我和我母亲安排到军队的直升机送去了安全的后方。后来的情况你们应该看过纪录片了,金城防线彻底崩溃,第二母巢群落北上进攻西北最后的行政大区,撤的晚的都被追上了。我父亲运气好,赶上了最后一班火车。”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是数千万军人和平民的生死。
“后来我考上了首都的大学,然后在专业上搞出了一点微小的成果,然后又进了国家科学院。一呆就是几十年。”
“刚才我在看新闻的时候,就不由得想起来,当年我和我母亲离开兴庆那会,也差不多是这样。火车站一节节闷罐车里挤得满满是人,就像运送囚犯去集中营那样。可是即便那样了,人们还在拼了命往上爬。军队的人墙一下就被冲垮了……根本就维持不住秩序。开出去的时候,整列火车就跟包了一层人一样。”他摇了摇头,唏嘘不已,“我从飞机上往下看,出城的道路上都是逃难的人,就像是一队队蚂蚁从蚁窝里逃走一样。”
“那个时候我心里是有一把火在烧的。那种看到家园行将毁灭而自己毫无力量的愤怒,亡国灭种的恐惧感。而现在这种恐惧感又来了,而且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强。以前有北方联盟分担了我们大部分的压力,而现在北方联盟倒下了。”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和蔼的外表下隐藏的熔岩开始涌动起来,“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你们刚才在电视上看到的景象,很快就会发生在我们的国家,每一个你们说得出或者说不出名字的城市!”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吼出来的。如同振聋发聩的警钟在耳边鸣响一般,震得台下的学员们汗湿重衣。
“如果再给我们二十年,等技术再进步一些,我想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平等的机会。但是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为你们的后来人争取这个得到平等机会的时间。”他用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有些学员原本还有些想要退出的心思,此刻也被他讲得热血沸腾,一心决定留下。关于同调系统的讲授并不复杂,不到一个小时就完结了。休息十分钟以后,王跃进拿着一份名单到了台上。
“从现在起,我们将把所有的学员分为每四人一个小组。这个分组考虑到了大家的报名地区,综合适应性等一系列数据,按照高低搭配的原则尽量平均每组的能力。”他对上尉教员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分队点名。”教员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一小队,林海棠、陈港生、王杰,赵佳依。”
“二小队,张海,王博,肖茵,郑婷。”
被点名的学员按照教员的示意到另一侧空着的位置按顺序坐好。
“都是男女对半诶。”田蜜戳了戳洛天羽,“要是我们能分一起就好了。”
“按地区分的话概率很大。咱们现在也算熟了,不过还差一个呢。”洛天羽笑笑。
很快的,名字念到了他们。
“八小队,洛天羽,田甜,田蜜,巴特尔。”
不出意外,他们三个本地的学员分在了一个组。于是他们起身去教室另一边的座位上坐下。还没落座,田蜜就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洛天羽转过头去,首先看到田甜捂着小嘴的惊讶表情……然后看到了他们的新队友。
他顿时有种自己看到了一只棕熊的错觉。同化者的体型普遍都比正常人类偏大10左右,像洛天羽197米,两姐妹182米的身高在同化者中都算是正常体型。但是洛天羽的头顶才堪堪到这位新队友满是横肉的肩膀……
他仰起头才看到对方的脸,是那种日晒雨淋磨炼而来的黑里透红。对方向他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然后坐下。田蜜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个熊一般的大个子,他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田甜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提醒她适可而止。
“以上就是本期学员的分队,队长由组内自行推选,明天报给我。”教员向王跃进示意自己讲完了。
“从明天开始,我们将进入理论授课。具体的课程将由这位马千里教官进行指导。”王跃进指了指上尉教员,介绍道,“马教官之前是44空军师的攻击机飞行员,在西南战区有七十一只高阶原种击杀记录。借到他很不容易,大家要好好珍惜。”
教员的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他没多说什么,向众学员敬了个礼。
“那么,稍后大家就跟马教官到宿舍先安顿一下。我也会保持对大家的关注。”
“最后……我会考虑从你们之中选择优秀的人员,参与这个系统在高10上的测试。期待大家的努力。”留下这句爆炸性的发言,王跃进离开了教室。
“大家按照刚才的顺序,从第一队开始,从左向右五队一排,跟我走。”马千里还是绷着脸看不出表情,有些学员想和他搭话,看他这个表情还是缩了回去。
大巴将众人载回了校区。宿舍楼里没有学员,一片静悄悄的。相对于其他专业的四人间,飞行学员们的待遇稍有些不同。由于四人小队培养的制度,每个小队的宿舍都由两个双人间和一个小起居室组成。
没过多久,马千里拿着一个袋子和一堆标签纸过来了,挨个宿舍收走了所有人的手机,并且安排几个校工给他们分发了作训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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