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七夕女儿节。
瑞安城西有一座月老祠,烟火正盛,很是灵验。七月七这一天,年青的姑娘小伙都聚集在月老祠前的仙雀街上,青春年少,燕婉良时。每到这一天,仙雀街上挤满了卖花灯福包香烟的小贩,镇上的冯秀才在这一日会在月老祠前摆案,给姑娘少爷们的福包袖带上题字,多是些花好月圆的好话,很是讨喜,并不贵,冯秀才字又好看,因此颇受欢迎。
然而这一日,冯秀才却没有出现。有一位夫人常年找冯秀才题字,也算相熟,做姑娘的时候年年在这里题字上香,今年嫁了个如意郎君,特意来还愿。还愿的祠还是这座祠,字,自然也还得是那个的字。于是便派了小厮去冯秀才家找。
冯秀才家就住在离月老祠不远的融安街上,是瑞安城的最西端。然而那小厮去了没多久,便一路连滚带爬,大喊着“杀人了”跑了回来。
自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忌讳,但人的好奇心总是能压过许多恐惧。不过一会儿,冯秀才家周围就围了一群人。
衙门的人还没到。
冯秀才的女儿冯秀娘一脸惊恐哀戚的坐在门口,怀中还抱着一脸茫然的幼弟冯家兴。冯家的姑娘是出了名的貌美良善,此刻只穿了一身中衣,怀中抱着幼弟,眼角还挂着泪,让人看了就揪心。
过了一会儿,差役匆匆赶到,封锁了现场,开始疏散人群。正在这时,听到人群中有人道“行龙卫佥都御史赵幼莼,拜会本地县令。”
众人看去,那人一身月白圆领袍,踩着黑靴,头发用乌纱包住,身量纤瘦而笔挺,眉眼有些冷峻,自有一股傲气。声音虽然清冷,确是女子的声音,那女子手上拿着一块令牌,正是行龙卫的令牌无疑。
本朝允许女子为官,然而多是宫中女官,或者是九品末流,能做到正四品行龙卫佥都御史的,少之又少,加之“赵”这个姓氏,为首的捕快立刻道“小人夏峰,见过郡主殿下。”
晋王养女,明仪郡主赵幼莼。
赵幼莼才在雍州破了一个连环凶杀案,劳神费力,又连日赶路,此刻有些疲乏。她眉头微微皱起,须臾又恢复了平静“带我看看现场。”然后才指着旁边的一男一女“沈源,林陌。”
宰相门前七品官。
那男子皮肤白皙,书生打扮,拱手道“巡案,沈源。”
巡案这个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从六品官阶并不很高,但是巡查天下案,实权是有的。
夏峰忙道“见过沈大人。”说罢看向另一个女子。
那女子食指虎口有薄茧,很明显是会武的。一身红衣,英眉亮眸,一头长发束于耳后“行龙卫六处,林陌。”
行龙卫十二处,处处不好惹。夏峰压力山大“见过林大人。”
见过礼,夏峰道“赵大人有何指示?”他很会察言观色,即便赵幼莼转瞬而逝的不悦都敏锐的注意到,察觉这位郡主殿下在公务时不愿多提郡主的身份,立刻改了称呼。
赵幼莼自然注意到了对方称呼上的改变,有些意外的看了夏峰一眼,而后重复道“先去看看现场。”
正此时,瑞安城县衙里,匆忙赶回来报信的捕快在县令方有年耳边耳语了一番后,方有年觉得自己怕是流年不利。他在瑞安六年,从未出过人命案子,然而这一起,就碰上了两座大山。
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对上他的目光,极其亲热的一笑“方大人?”
房子是住了很多年的老房子,因为勤于打扫,并不显得老旧。大小箱柜都被翻动过,家中的金银不翼而飞,其中包括昨天冯秀娘未婚夫婿李家少爷李昌和送来的聘礼。
冯秀才死在饭桌边。桌子上的菜已经凉透了,很精致的五盘小菜,有酒有肉。尸体趴在地上,脑后有一处伤口,并不很深。
赵幼莼一行人并没有专业的仵作,并没有翻查尸体。正当时,她听到屋外忽然喧闹了起来,透过窗,见外面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两个人一个年约二十六七,身着官服,应该就是本地县令,另一个身材颀长,一身白衣,由县令引着走过来。
赵幼莼出了屋子。
那县令迎过来“下官方有年见过赵大人。”说着便要拜下去。赵幼莼自然不会真的让他拜,虽然按官职来说,她也当得起,但是让一个大她小十岁的人拜她,她怕折寿。
赵幼莼极其熟练的一避一搀“方大人不必多礼。”而后看向方有年身边的男人。
那人比她刚才从窗户里看到的还要再高一点,身着一身白色广袖长衫,下裳直盖过脚面,行动间自有一种别样风流。一根白色的发带将半数头发束起,前额有两缕发丝自然垂下,天生笑脸,眼睛极大而亮,不带一丝烟火气,更遑论官场沉浮的浊气。赵幼莼自认为自己也算是标志好看,然而那人的一双大眼睛实在是让她自愧不如。
眉眼如此优越的人实在是少见。
“大理寺少卿祝东风,见过赵大人。”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
既然是同级,赵幼莼也回了个礼“行龙卫佥都御史赵幼莼,有礼了。”
“这是我的两个随从,封天,封海。”
祝东风身后的两个面目相似的玄衣男子拱手行礼,赵幼莼点点头,也算是见过了。
说来也怪,两个人平级,又都在京供职,且是同行,年龄相仿,确实是一面也没见过。
“方才简单看了看,还是得仵作来验一验再说。”赵幼莼一转身,就见仵作已经在尸体旁边查验了。
那仵作不到三十岁,此时两眼放光,正在翻动尸体。
“……”
方有年道“瑞安少有命案,见笑了。”
过了一会儿,那仵作收了东西,走了过来,也没行礼“死了约两三个个时辰了,后脑硬物撞击一下,前脑两下,脖子上有勒痕,应该是勒死的。具体的我回头写个案宗。”
赵幼莼突然觉得有一点熟悉,但眼前人确确实实是没见过的。
“大人?”方有年见赵幼莼出神,出声唤了一声。赵幼莼回神,见方才眼前的仵作已经拎着箱子往回走了。
赵幼莼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觉得熟悉了。她看了林陌一眼,显然,林陌也发现了。
林陌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两根银针,手腕一甩,两根银针直直钉在了那仵作小腿上,那仵作直接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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