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易城禄福全寿材铺的少东主孙益亨在自家铺子盘账之时,有一个员外打扮的客人急匆匆得上门要求给祖上捐冥官,还一甩手就给出了三十两银子的定金。
然而当孙益亨捧出纸笔,请来人留下欲捐花样的贵人官讳时,他却得到了‘大红、阿黄、白额眼’这三个听上去就不像是人名的名字。
孙益亨一时惊怪,这才开口动问那客人是否在与自己开玩笑。
谁知这厢话音刚落,对面那客人登时就面色不豫得怒道:“少东主你才莫要玩笑,这世上岂有开这种到棺材铺里买棺材捐冥官之类玩笑的人?难道贵号要将我家中贵人到底是谁也查验清楚,才肯去户部捐纳银两,若无同乡京官具保这个冥官就捐不出来了?”
见来人发怒,孙益亨连忙上前不停得打拱赔话:“都怪小人言语失当,客官且休动怒。诚如尊客所言,这户部捐冥差并不拘家中贵人的名讳,只要银到,即可得缺。只是户部却甚掯吝那张写着尊长名讳的委状,这一份银子仅能换一份委书,绝无饶赠。小人方才也是怕尊客日后更改心意,为此白花了银子,这才出言动问,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尊客海涵。”
听了孙益亨的解释,那人的面色登时和缓,点了点头道:“原是为此,店家适才所言不无道理,也罢!”
说着那人又从怀里摸出三张百两银票递给瞪圆了眼睛的孙益亨:“这便是三百两银子。如此少东主总不必担心我会反悔变卦了吧?还请东主早些替我操办此事,事成之后还有心意送上。”
那一日孙益亨跟杨从循回忆说,自己当时就像在做梦一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要价二百七却还价三百三的主儿。
不过只要敢开店,就不怕豪客来,孙益亨一边伸手殷勤延客入室内看茶,一边悄悄得将方才收下的三百多两银票递给身后的账房,同时冲其递一个眼色,示意对方赶紧找个伙计拿着这些银票找一家银号去验一验真假。
见账房心领神会得点头,孙益亨总算放下心来,将那客人领到自家铺子里摆着当样品的那副棺材前,不错口得夸耀自家木匠手艺如何了得,接着就小心翼翼得动问对方需不需要订做几副‘四角’寿材。
不料那客人并未上前仔细查看棺材的成色,只是抬手拍了拍那副棺木,见用料确实厚实就回身点头:“不错,眼下我正有此意,但不知少东主能否在花样捐纳下来之前替我办妥三副‘四角’寿材?这价钱任由东主,绝不还价。”
孙益亨当时差点让一口唾沫给呛着,心说客官您这脾气也太急了点吧?合着您当这打棺材和捡木头攒箱子一样,转天就能弄好?
不过这话孙益亨最多也就在心里腹诽一下,当着人家面儿可不敢表露出来。
他站在原地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开口道:“既是客官家中急用,那鄙号就尽力替客官您想想办法,但不知您家贵人这身量长短可否见告,鄙号也好按此筹措棺木?”
话一出口,孙益亨就见对面那人脸上现出一丝难色,连忙接口道:“如客官您一时难以决断,鄙号也雇有一个成衣裁缝,不如就让他随尊客到府上为贵人量体裁衣如何?”
谁知这一番话出口后,那客人脸上的难色更甚,就见他站在原地这这那那得支吾了半天,才举起双手在胸前比了比,十分不确定得开口道:“大概能有这么长?”
这下孙益亨差点给气乐了,心说你这是给自己家人买棺材,怎么具体长短还来问我?
可等孙益亨定睛仔细一看那客人举在胸前的双手,登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客人双手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充其量就只有一尺四五的样子。
只有未离襁褓的婴儿才是这种身量,且不说这世上有没有人会给没来得及起大名的婴儿捐冥官,这一家又怎么会在短短数日之内,接连死了三个不足周岁的婴儿?
家中婴儿不论哪个妻妾所出,落地即夭亡,你这明摆着是要绝后的征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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