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鸣金从黑夜深处传来,喊杀声在安来县城内外逐渐平静。
确定敌人如潮水般退去,徵国守军们这才松开兵刃,浑然不顾身上创伤和地面血污,瘫软在城墙上。
月光洒落,疲惫将士们露出如释负重的模样,他们又可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了。
偶有活跃几道身影,也是军中医官,又或是传达命令的士卒。
“报!”
喘着粗气的传令兵一路从城墙上跑出,先是撞进安来县县衙,然后一把在公堂前的青石砖上跪下,他面前是数名着甲将军。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老传令兵了。
“退了!旻国退了,史将军和吴参军正在清点损失……”
衙堂内早已没了以往的案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帅椅和一副挂在明镜高悬牌匾下的地图,图上详细标明了战场百里的形势,只不过,那略显抽象的画面上,徵国占据的位置明显崩坏,势态一塌糊涂。
一位背对着地图,须发皆白不怒自威的老将,突然打断了传令兵。
“大帅呢?可在城墙上?”
寒意莫名在传令兵的皮甲下游动,他立刻伏倒。
“属下着实不知,我军刚刚击退敌人夜袭,兵士们正混乱着……不过听城门王校尉报,大帅早上在下令其今日不许撤岗换防后,就不知所踪,也许…也许……”
“又跑了?”
老将浑浊的声音再次响起,其他几位将军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传令兵不知如何接话,好在老将也不为难,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我让你们看人,这人呢?阵前丢帅,还想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待到县衙内只剩心腹,老将的目光投向身前,布满沟壑的面庞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众将军们纷纷垂下视线不敢与之对视,衙堂顿时沉默了下来。
没多久,一名侍卫从后堂进入,并在恭腰在老将耳边低语几句后告退。
老将的眉头渐舒,终于打破沉寂。
“都下去吧,各自回营,着甲待命。”
看着老将语气缓和,一名中年将领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来。
“父亲?那大帅的事……”
“燕护卫已经追去了。”
言毕,老将迈着虎步离开了衙堂。
众将也在燕护卫三个字出现后,放下悬着的心,他们各自回营,以备敌人不死心,再次夜袭。
安来县四丈来高的残破城墙上,一名豹眼环须,盔甲血污的壮汉正抓着城门校尉王刚的衣领怒斥着。
“什么不知,早上你不是还报告说,大帅在巡视城墙么,这仗打完了,你跟我讲人不见啦?”
王刚任由这壮汉拉扯,哪怕身上多处刀伤已开始结痂,可他面上却无甚表情。
“情况卑职已说明,况且,看管大帅并不是卑职的职责。”
“你!”
“史将军,放开王校尉吧,他的伤得尽快包扎了。”
壮汉的手肘传来一阵力道,但就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却让他瞪大铜铃般的双眼,松开拳头。
“吴大人,这大帅不找了?”壮汉的大嗓门引来周围数道目光,“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干活去。”
随着壮汉一声大吼,城墙附近自然清出一块数丈方圆的空场。
被壮汉称为吴大人的年轻人名叫吴长峰,是徵国开元二十年进士,现任军中从八品参军事,虽然看起来文弱,但目光如炬,身形挺拔,哪怕在黑夜里,依然能给人一种睿智的安全感。
蓄着短须的年轻文士,对面前将军拱手。
“史将军,大帅的事咱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壮汉听毕,须发竖立。
“吴大人,这是甚话,他可是徵国的大帅,城里一万多将士还等着他指挥。”
“史将军,你官位高,军威胜,怎可在将士面前称在下为大人,还是称吴某,参军罢。”
吴长峰很明显不想继续大帅的话题。
“管那些屁规矩,老子只看本事,不看虚的,你本事高,胆子大,我看的顺眼,当得我一声大人。
只恨那些缩在县衙里的家伙,除了畏战避战,还会点什么,要不是他们,我大徵国怎会被旻国那些小儿欺负到家门口?”
壮汉越说越愤怒,尤其是城墙哀嚎一片,让他彻底丢掉顾忌。
“那白面小娃更是可恶,做大帅的椅子没几天就跑了三次,要不是那些老家伙装聋作哑拼命保他,这临阵脱逃的罪就够砍十次脑袋了。
说完好像还不解气,又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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