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熊董蛮武,官至司马。
他却爱别人叫他大将军,府邸也挂大将军匾额。
府内一切从简,不上简朴,根本可简陋。
府中只他一人,二十亲兵,还有个白发管家。
这不像是府邸,倒像是一处临时军帐。
今,军帐里来了客人,那是一个年轻将领,看着不过二十余岁。
董蛮武与他隔案相望。
看得出来,年轻人有些拘谨,握紧酒杯,欲饮未饮。
董蛮武依旧那样,如同黑塔,虎目不怒自威。
年轻人终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董蛮武又为他斟上一杯,“你可知道,本帅为何找你?”
年轻将领又饮一杯,摇了摇头,“末将不知。”
董蛮武挥了挥手,亲卫上前换了酒盏,直接送上两坛。
董蛮武拍开酒封,一时间酒香四溢,“喝酒。”
年轻将领摇了摇头,“一杯助兴,两杯壮胆,三杯那便是胡闹了。”
董蛮武墨眉一展,竟没怪罪,倒是自己饮了一口,“你原本应该死在乱军郑”
“末将知道。”年轻将领泛出苦笑,“能够劫后余生,末将也只能是侥幸。”
“不。”董蛮武斩钉截铁地道:“这次兵乱,起因罗国,崔老吩咐本帅稳定军营,但是本帅并没那么做。”
年轻将领先是一愣,转而道:“大将军护驾心切,人之常情。”
董蛮武捧起酒坛,“非是不能,而是不愿。本帅要你们死在军中,罗国的嫡系也好,大王的亲随也罢,统统死在军郑”
年轻将领脸色一变,拍案而起,“董将军!你可知道你在些什么?”
董蛮武毫不在意,依旧安坐,“独孤孝,军乱时正在军中,率二十兵卒,死守营门,不为所擒。本帅欣赏你。”
年轻将领独孤孝,面色连变,张嘴就要反驳。
却没想,董蛮武陡然站了起来,一把蒙住他的嘴巴,“不要话。”
人熊力大,将独孤孝往地上一按,独孤孝一时便动弹不得。
“不要话!问问你自己的内心。”
“忠君爱国。君与国如何取舍?”
“古人云,忠诚敦厚,人之根基。,却不知无知是忠诚之母。”
“圣贤之言犹在耳边,你便听信他们?他们为你套上华丽的枷锁,你为顺应圣言,沾沾自喜。你可问过内心的渴求?”
独孤孝浑身一震,挣扎地越发激烈,却逃脱不了人熊铁掌。
人熊拎起他的脑袋,又是一按,“圣贤的是真?还是你心中想的是真?”
“真假难定,本帅却知道什么是错!”
“错的,是自以为忠贞不二。错的,是为了他人之言,出卖自己的才华!”
“你可知,所谓圣贤,因历史而生,而历史出自人手。”
“你,是想做那笔下墨点,还是随本帅,做那执笔之人,书写身后春秋?”
独孤孝停下挣扎。
董蛮武松开手掌,坐回原地,大手一挥,“喝酒!”
独孤孝缓缓坐起身来,跪在案前,满饮一坛。
今日,很多人在饮酒。
还未入夜,王芝已经酩酊大作,他被禁足书房,伏在案上,怀中抱着一卷人像,案上墨染两行,“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书房里还有一人,也是醉眼迷离。
黑衣凌乱,白裘染尘,孟然之跌坐地上,脚边空放酒坛。
他抱着立柱喃喃自语,“王芝,你,我是不是喝醉了。”
他咧嘴独自发笑,“瞎,我怎么可能喝醉。我就是心里难受。”
他拍着胸膛,面色晕红,“我喜欢那个叫林焱的子,我羡慕柳凤泊的潇洒。这世道少的就是古道热肠,少的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何等快哉,何等痛快?”
“若是这世上没了这些人,那还剩下什么?尽是些勾心斗角,尽是些老谋深算,这些丑恶嘴脸,就像我身上流的血,都是脏的,都是脏的!”
孟然之一脚踹中身边空坛。
酒坛“咣当”滚远。
孟然之举起酒坛,将酒饮尽,哈哈大笑:“是啊!我也是脏的,我也是脏的!我也设计了林焱,我也敢怒不敢言,就算剥了这层皮,也是洗不干净的污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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