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日午后。

石头双脚泡着清凉溪水,他抬起头,望了眼远处舞剑莫提,又低下脑袋,声问道:“李爷爷,我是不是很笨?”

李尔冉坐他身边,同样享受溪水凉意,“何出此言?”

石头捡起一块溪石,随手一掷,那石便飞入对面林中,惊起一树飞鸟。

“我空有一身蛮力,跟您学了这么久,却只会基础吐纳。可莫提他,已经……”

李尔冉伸出手,揉着石磊脑袋,“你不笨,你只是有些特殊。”

“特殊?”

石头迷惑不解。

李尔冉指着石磊胸口,“你这里住着一团火,这火有焚之能。可这火太烈,也太凶。”

石头似懂非懂,“所以,我只能学吐纳?”

“世间功法,独数吐纳最是中正平和。”

李尔冉望向远方,“功法原无高下之分,区别在于,因材施教。你要锁住那团火,否则,必定引火烧身。”

那日,石头还不能全然领悟。

今夜,他却明白过来。

因为他感到了那团火!

火在胸中燃,火在腹中烧。

掌教爷爷教他通过吐纳,运转气机,将那团火困于体内。

可望着面前剑阵……

没有路,眼前没有路,只有森森剑锋。

无路可退,无路可行,该当如何?

石头捏住胸口衣襟,缓缓抬起头来,“李爷爷,对不起了。”

一吸……

一呼……

石磊,呼出满腔浊气,却似喷出灼热烟尘,白雾凝在身周,挥之不去。

脚下无路?

那便烧出路来!

“大师。”

石头轻轻道,“稍加忍耐,可能会有些烫。”

石磊撤去体内气机。

气机困火,却也是风助火势。

寒冬腊月,石磊身遭却似蒸笼,雾气萦绕。

胸中那团火……拦不住了!

三成大师额头冒汗,就要松开石磊,“施主!快收回气机,这样下去,你必定会有性命之忧!”

下崖之路,长不长,尽头已在眼前。

石磊不但不松手,然而将大师紧紧抓住,“大师,抓紧了。”

他已没有退路,他也不想逃避。

三成大师浑身无力,却又无计可施,只能豁尽全力,抓紧石磊。

石磊咧嘴一笑,浑身赤红,那笑分外狰狞。

纵身一跃!

腾开四肢,如同猛禽扑食。

陶竹长剑一挥,“列阵!”

话音未落,石磊已经坠入阵郑

“轰隆!”

一声巨响,石磊落地之处,裂开数道缝隙,山石崩裂翘起。

应力之大,四周道士皆是立足难定。

石磊曲起双膝,向前猛蹿。

趁着众人足下不稳,一拳轰向面前道士。

那道士慌乱之中,举剑来防。

“嘣!”的一声,那剑断成数节,道士口吐鲜血,倒飞而去。

若不是他及时提剑,这一拳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石头真下杀心。

平日里他为了保全性命,用吐纳功法克制火力。

今日,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众人,也真正明了,何为龙虎之力!

中拳道士,连连撞飞数名同伴,方才停下身形。

而石磊身影,已经上前五步!

粘衣即飞,谁人可挡?

一拳!剑断!

一踏!地裂!

一踢!骨碎!

龙象神力,举世无双!

举手投足皆是虎啸龙吟。

轻擦误碰便是伤筋动骨。

陶竹眉头紧锁,他偷偷瞥向身后树林,阴影中似有人影。

他咬紧牙关,方才为了擒下三成,门中精英多是负伤。

没想到这个石磊竟然如此难缠。

可,那人在看!

陶竹握紧长剑:决不能在那人面前丢人现眼!上至宗,决不能输!

绝对不能!

陶竹怒吼出阵,长剑如月,画圆而去,似慢而快。

三成大师满头大汗,却还不忘出声提醒,“心善水剑法!”

石头,却已听不进了。

他那双目赤红,黑夜之中,如若红煌流星,唯有厮杀之念。

他发出一声嘶吼,双手成爪,径直冲向陶竹。

陶竹不紧不慢,舞动长剑。

善水剑法,似慢实快,攻敌必救,连绵不绝。

一年之前,陶竹剑法仍如河流水。

今日,已是奔腾大江!

石头凛然不惧,或者此刻,他已不知“畏”为何物。

肉爪抗钢剑!

眼看就要相触,陶竹手中长剑,却从石磊指尖滑过。

陶竹侧身一闪,手腕巧转,画圆而攻,却是刺向背上三成。

石磊如同猛兽扭身,却还是慢了一瞬。

利剑刺穿大师臂。

三成大师抿住双唇,硬是没有发出痛呼。

可臂中剑,他终是支撑不住,从石磊背上滚落下来。

陶竹立刻补上一脚,将三成踢远,“绑了!”

众道士一拥而上,将三成擒下。

石磊目中红光连闪,揉身扑来。

陶竹灵巧转身,一剑划过石磊腰间。

血溢而出。

石磊吃痛,四肢着地,如同猛兽一般盯住陶竹,喉中发出低沉狺吼,却不贸然抢攻。

陶竹冷冷一笑,“变成了畜生,却还知道怕了。”

三成大师被人擒下,仍是担忧石磊,“道长,何必赶尽杀绝。”

陶竹双目注视石磊,口中却是冷笑,“你佛教位最是无用,大师可知为何?因为你从不下死手,所以我们才能将你困于阵郑而我,不会犯这个错误。”

石磊已是按耐不住,猛扑而来。

陶竹抿嘴一笑,画圆舞剑。

两人擦肩而过,石磊再中一剑,肋下鲜血淋漓。

陶竹甩去剑上血珠,再与石磊对峙。

人群之中,月撒之下。

一人持剑独立,一人伏地低狺。

三成大师暗叹口气,轻轻闭上双眼,低声诵道:“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陶竹眉头微皱。

石磊却浑身一震,突然捂住脑袋,就地打滚。

而他目中红光竟在缓缓褪去,隐隐泛出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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