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庙中众人早已睡去,林焱坐于破庙顶上,望着漆黑深夜,难以入眠。

一眼望去,朝北大道通向岳山。

这路,却让林焱想起另一条街。

龙兴门前那路,林焱走了很多年。

那路就静静躺在那儿,等着人们一遍一遍走过。

一如林焱前十六年的人生,朴实无华。

老爷子凭着一把二胡,养着三个娃儿。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不会缺衣少食。

照理来,老爷子曾是下第一剑客,如何会落到晚年这般境地?

林焱曾经这般问过王老,可王老只是摇头。

他不知老爷子过去经历过什么,当他在龙兴找到老爷子时,他已废了一身修为,过着市井生活。

王老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不愿去打搅他的生活,便默默在城中开了医馆。

他们一家四口,便在这条路边,住了许多年。

林焱还记得自己认得第一个字。

“悌。”

这字便是老爷子用竹枝写在泥泞地上。

悌者,善兄弟也。

至亲莫兄弟,手足之情,即长且久。

兄友弟恭,兄弟三人虽非骨肉,甚似血亲。

还记得一日阴,街上淅淅沥沥下着雨。李虎靠着门框,怀里抱着石头,林焱就坐他身旁。

三人呆呆望着街上雨落。石头不时伸手去抓雨珠,大眼睛扑哧扑哧闪个不停。

林焱与李虎却不开心。

童年时候,还有比不能出门玩耍,更让人糟心的事儿吗?

就在两人唉声叹气之时,老爷子撑着油纸伞,从远处归家。黄色油伞不摇不晃,走到自家门前。

李虎站起身来,又垂头丧气坐下,“老头儿,回来了啊。”

老爷子伸手就是一记爆栗,“臭子,没大没。”

李虎单手揉着脑袋,将头瞥向一边。

林焱甜甜叫道:“老爹。”

老爷子揉着林焱脑袋,“还是咱们家火儿最乖。来,老爹给你们拉二胡听。”

“嘁。”李虎撇了撇嘴,“肯定是下雨生意不好。”

老爷子又是一记爆栗,“你子闭上嘴,乖乖听着。”

李虎捂着脑袋不话。

老爷子便将油伞放在脚边,解下背上二胡。

一曲江河水,低音而奏,四起四扬。

一家四口,望着街上淋淋,听着二胡悠扬。

那是林焱最爱的时光。

这是一条老街,承载满满回忆。

又是一日寒冬,路上结了冰霜。

林焱那会儿还是个屁孩儿,整粘着李虎。石头也刚刚学会走路,话还不利索,就是喜欢跟在两位哥哥身后,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林焱立足不稳,差点摔个狗啃泥,李虎赶紧将他扶住,“你子,就是让哥操心。抓紧了。”着,他便握紧林焱手掌。

林焱笑着做了个鬼脸,依样画葫芦,拉紧身后石磊。

冬日微风轻抚,街边霜雪闪烁,兄弟笑声欢畅。

李虎牵林焱,林焱牵石磊,大手牵手。

兄爱弟,是为悌。

兄弟相连,这便是林焱的童年。

再长大些,林焱进了私塾。

也是这条街上,李虎被人追打。

“捡来的杂种。下贱的贼呸!”人们叫骂着,嘲笑着,扔着街边石子。

李虎双拳难敌四手,被人狠狠追了一条街。

逃至门前,林焱举着竹竿便冲出屋外,“谁敢伤我兄弟!”

竹竿乱挥,终究不是对手。

石块乱飞,林焱护住石磊,李虎护住林焱。

李虎咬牙切齿出一句,“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罢,捡起墙边石砖,迎着乱石,敲断了几人手臂。

当日,老爷子得闻此事大怒,取了竹杖要罚李虎,林焱死死抱住老爹,哭喊着不让动手。

弟爱兄,是为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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