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便好奇问:“这红馆是哪家啊?没听说过啊。”
“哼哼,昔年红馆双璧艳绝天下之时,你们这群毛头上子还没出世呢!”
“那您老大哥就给我们说说呗……”
议论声中,欢姐等人轻抚云鬓,娴雅非常,有压不住的娇矜。
红馆曾经的辉煌,乃是红馆众人的骄傲。
只是元墨这会儿却没功夫高兴,她紧紧地盯着阿九与玉菰仙的花灯。
两人的花灯眼下看起来虽是并驾齐驱,但阿九没有正经恩客,这会儿所得到的花灯或三五盏,或一两盏,而那边玉菰仙的花灯却是十盏二十盏的大数,显然都是大恩客,且还有夏婆子在后面狠命砸钱,只怕要不了多久,阿九很快便会被玉菰仙甩在后面。
玉菰仙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笑得优雅笃定,风姿若仙:“上次有幸目睹了妹妹的琴技,今日又能聆听妹妹的笛音,看来妹妹很擅长韵音律呢。”
元墨暗怒。这分明是嘲笑说阿九只懂音律!还击,阿九!用你凉嗖嗖的语气,不带一个脏字地把她骂成猪头!
阿九却只是站着,淡淡“嗯”了一声。
元墨顿足。你的战斗力呢姐姐?难道只用来骂自己人吗?!
“但世间最美的音律应该在文字之中,不知妹妹肯不肯和我切磋一二?”
元墨但见玉菰仙姿态娴雅,每一个吐字、每一个表情都有讲究,声色俱佳,叫人心醉身迷。而反观我方阿九……
阿九:“嗯。”
元墨捂脸。
“要切磋,总该拟个题才是。”玉菰仙思索了片刻,道,“有了,如今江畔荷花开正好,不如就以‘赏花’为题如何?”
元墨腹诽:江畔荷花开得是不错,但在这里压根儿看不到。根本就是早就想好了题目吧,阿九,不要让她占这个便宜,赶快另拟一个!
阿九:“嗯。”
元墨:“……”
下人陈设书案,铺好笔墨,玉菰仙略一沉吟,提笔一挥而就。别的不说,就冲这份捷才,立刻就赢得了一大片叫好声。
下人接了墨宝,送到众位评审官面前。古世子先看时,脸上已经有一片赞叹之色。
台上,玉菰仙低低唱道:“几日赏花天,月淡荼小。写尽相思唤不来,又是花飞了。春在怕愁多,春去怜欢少。一夜安排梦不成,月堕西窗晓。”
她开口清唱,别无一样配乐,但声声宛转,缠绵悱恻,叫人只盼她不要停,一直唱下去。
元墨虽不懂这词作得是好是坏,但玉菰仙唱得这样好听,评审官们又一个个点头赞叹,显然得好得不得了了。
一定是作弊!早就请高手写好的!
元墨愤愤然想。
古世子问:“阿九姑娘,可得了?”
阿九搁下笔。
下人依样送给评审官。
元墨伸长了脖子去看,一看之下,心凉了半截。
虽然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雪白的纸上统共才十来个字,便是一首最简单的词都凑不出来。
竟然是没写完!
评审官们也十分意外。
虽说对乐坊女伎的诗文水准要求不能太高,但敢来评花榜,写不完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见到。
玉菰仙一脸关切地问道:“妹妹可是有些紧张?不如再宽限些时辰?不写完,如何显得出妹妹高才?”
欢姐在底下咬牙道:“这阿九怎么这么不中用?胡乱写几句也好,交半截子出去算怎么回事?!”
腊梅小声道:“不能怪阿九姐姐,诗确实难写啊……”
这是句公道话,红馆一屋子文盲,闻言顿觉心有戚戚然。
元墨看向两边的花灯。
玉菰仙那一边已经有三百多盏,红融融一片,灯火辉煌。
阿九这边,元墨细心数过,一盏不漏,总共两百二十三盏,看上去气势也很是不弱,但比之玉菰仙,已是输了一大截。
即便阿九写完了诗,她们也赢不了。
阿九的才力有限,她的财力也有限。
元墨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能出一个花中榜眼,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
古世子捧着阿九的诗作,皱眉看了半天,忽地,他哈哈大笑起来。
会真楼的彩楼里也跟着哄笑一片。
人群之中更是对着台上的阿九指指点点,有地痞高声叫道:“姑娘,别怕,不会写诗,爷也照样疼你!”
阿九站在台上,恍若未闻,低垂双眼,不言,不语。
元墨顿时大怒,高声道:“一首诗没写完罢了,谁规定天下人都会写诗?能写出一半已经很不错了!有什么好笑的?!”
夏婆子甩着帕子笑道:“写不完诗,确实没什么好笑的。但半桶水还来跟人家比拼诗文,就很好笑了!”
古世子道:“元坊主请勿动怒,我只是笑自己才疏学浅,竟未读懂阿九姑娘的诗。”
站了起来,扬起手里的诗稿,“阿九姑娘不是没写完,这是一首回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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