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一脸苦笑,真是越解释越解释不通:“我再会床上躺一躺。好不容易放周末,还被你们审问。”

“我们是在替你审问自己的灵魂?”雪卉说,“如果,他追你,你会拒绝吗?”

这个问题着实把初夏难到了。她曾经有过一丝闪念自己和沐宸会不会有超出同事情谊的感情,但从来没有想过沐宸会主动。因为在她眼里,这就是前提永远不会成立。她这段时间认识的沐宸是一个工作认真到严苛,对同事极其礼貌,对生活一丝不苟的人。他每天就像上好发条的的摆钟,不知疲倦也从不懈怠。初夏知道,他有一个世界,有一个别人难以进入的世界,他的礼貌和克制将有意靠近他的人控制在自己认为的安全范围外。他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与世隔绝。

初夏开始好奇在沐宸如同堡垒一般的生活下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面孔。不过这也只是好奇而已,她不会付诸于行动。在感情方面,初夏真的输不起,特别在过了三十岁之后,每走一步都需要精心计算。

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隔着窗户都能闻到湿润粘稠的空气。睡了一觉,初夏并没有感觉很好,反而觉得头重脚轻。她缓缓坐到床边,双手无力地支撑自己。她使劲喊了一声“雪卉”,但出口却软弱无力。糟糕,刚刚睡觉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一定是感冒了,初夏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感冒并不是好事。

初夏又喊了两嗓子,可是依旧没有回应。这雨天她能去哪里?初夏哆哆嗦嗦穿上厚厚的棉睡衣缓缓走到客厅。客情一片阴沉冷清,一个影子都没有。初夏重重地坐在沙发上,自己难得感冒一次,身边脸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心里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凄楚无比,差点泪眼婆娑。

好好可怜自己一番后,初夏想江凌一定有药,随便吃几颗也没什么大碍。拖着沉重无比的脑袋,初夏在家里仔细搜索一遍,终于找到两个感冒胶囊。初夏就着茶杯里剩下的茶水把药送下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密。这在冬天并不常见。初夏定定神然后想,如果以后自己晚年也是如此孤苦伶仃无人相伴,就连下药的热水也没一口该多么凄惨。现在日本独居的老人越来越多,很多老人在死后很久才会被人发现。发现时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想到如此,初夏的背脊发凉。如果真会如此,初夏想,一定要找一家条件优渥的养老院。

吃了药头昏脑涨的的初夏正在盘算怎样才用存到一笔不菲的养老金安度晚年,正宇打过来电话报喜。“初夏姐,上次拍的片子得了一个全国性的微电影奖项,下周一我们就去北京参加颁奖典礼。”隔着电话都能想到正宇欣喜若狂的笑脸。

“那就好,替你高兴。”初夏有气无力地说。

“你感冒了?”

“应该是吧,怪难受的。”初夏一边说一边擤鼻涕,两个太阳穴涨得“突突”直跳。

“吃药了吗?”

“刚刚找了两颗胶囊吃了。”

“你怎么乱吃药啊,到楼下诊所吃点药也可以。你等我一一会儿,我这就过来。”

“不用,我……”初夏还来不及说完,正宇就挂断电话。

自从曾梨离开后,初夏已经很久没有正宇碰面。听说曾梨走后不久,正宇就铆足劲儿借各种宣传片为的就是让曾梨能够回到成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但成都影视基础太差,影视公司还是以宣传片、广告片为主。这中影片就像命题作文,根据甲方要求来做片子。这和曾梨想要的相差甚远。

初夏有一次和曾梨看完电影从影院出来,曾梨意犹未尽地说,如果自己这辈子能有一部院线电影就满足了。那时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充满童真的渴望。

正宇拿着一大包要出现在门口,初夏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地将他迎进来。

“你的样子真可怜,这些药你先吃几次,看有没有效果。”正宇把药分出来倒在桌上,然后倒了一杯热水。

“这都几点了,你也不吃饭。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不知不觉已经快七点,初夏坐在沙发上昏死乱想了半个下午。“那个片子曾梨是编剧吧!”初夏缓缓说。

“是啊,”正宇的回答没心没肺,“我晚点再告诉她。”

“她人还在北京?”

“是啊,我想她应该可以参加颁奖典礼。这个江还是比较有分量,在颁奖典礼上,有一些影视制作人,她去见见也好。”

“现在,你们……”

“分手啦,我提出的。”正宇低头一页一页翻看手机上的外卖餐“我拼命接单扩大业务,就想她能回来跟我一起。但显然我们要的东西不一样。”

“如果没有曾梨,你就不为自己的事业努力吗?”

正宇停顿片刻哈哈哈大笑:“看来你没有病糊涂。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只是这样说的时候,我都为自己感动。”

“男人啊……”初夏长叹一声。

“人生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快车,有人上车,也会有人下车,开开心心地迎接每一个上车的人,也要欢欢喜喜地送走每一个下车的人。”

“你小子觉悟真高,说放下就放下。”

“不放下又能怎么样,死皮赖脸吗,或者等到两人因为距离原因感情冷淡地连和对方说句话也不愿意。还不如趁现在对彼此还有好感分手,以后再提到对方有的也是好的回忆。”

初夏竖起拇指:“我真佩服你能够这么理智。是不是男生都这么理智?”

正宇笑得凄凉:“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我只是想以后她的回忆里关于大部分都是美好。”

“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理智,世界上应该会少很多怨恨的情侣。”

“如果,你现在要对你前任说句心里话,你想说什么?”正宇转头看着初夏。

初夏抱着还有余温的玻璃杯,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希望他过得好,但是又希望他过得不要太好。如果过得不好,我会难过,如果过得太好,我又会嫉妒。”

初夏抿嘴一笑补了一句:“我是不是很自私?”

“这才证明你爱过他呀!”

正说着点的外卖送到了。正宇陪初夏吃了晚饭,收拾了客厅的垃圾才走的。临走他不忘叮嘱初夏早点休息。

虽然睡了大半天,初夏还是觉得昏昏沉沉。雪卉和江凌很晚也没回来。窗外的雨也停了,一切又安静下来。在万籁寂静的晚上,一阵孤独涌上心头。初夏躺在床上像是被油锅煎煮一样辗转难眠。养老不仅需要经济上的支持,自己也需要一个强大的内心。也许在以后有无数个像今天这样无人相伴的病痛时刻,也要自己独立承担身体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孤独呀。

初夏抱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昏昏入睡。在这个缺乏安全感的时代,关于未来总觉得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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