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简直乐开了花,季舒出手向来阔错,方才又得了许多银两,这损坏的些许物件定是能换来不少银子。

季舒果然不负所望,从晋阳手中拿过钱袋掏了许久,抛出了一枚……一两的银锭。

老鸨看着掌心中的银锭,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呐呐的道:“世子……”

“难道是我给太多了?”

“额……没有没有。”老鸨缓过神来,赶紧摇头否认,拿了银子便驱散了仍在围观的众人。

今日真是邪乎!世子真是看不透!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一两银子也是钱!

见众人都散了,季舒慢步向二楼踱去,在楼梯的拐角处小声地向身后的晋阳吩咐道:“你派人给那龟奴些银两,不必太多,也不要太少。”

刚来到一处雅间外,便闻得袅袅琴音从屋内传来,季舒听了半晌,将护卫都留在了外头,独自推门而入。

不堂皇,只是雅致,但再如何雅也比不上那伏案抚琴之人。

堇色罗衣拢着窈窕身姿,螓首微垂,让人看不清脸上神色,只有轻缓琴音随着如玉指尖流泻而出。

说是仙乐也不为过了。

可若有旁人在此,决然不会先去听那琴音,只因这人,绝色无双。

未有言语交流,季舒径直仰卧在了女子身旁的一张软塌上,以手支颐似已入寐。

很长一段时间,室内只有琴音回荡,明亮的烛火映在两人身上,别样静谧。

琴乐未断,轻柔的声音同时响起:“世子有心事?”

“谁还没点心事呢?”季舒眸眼一睁侧头看向了那绝美女子,“琴音乱了,你不也有么?”

指尖一颤,琴音戛然而止,女子伸手抚平了仍在震颤的琴弦,而后抬起了头,只这一瞬,周围的烛火都在这般姿容下黯了几分。

“看来还是絮如琴艺不佳,倒是辜负了世子相送的‘遗珠’。”

遗珠乃是前朝斫琴大师风天培所制,距今已有三百年了,历经乱世而不毁,声名极大,季舒前些日子也是颇费了番功夫才给弄来。

“琴是好琴,你亦是懂它的人,未曾辱没了它,若是落入旁人手中,方是明珠蒙尘。”

“那世子到底是为何事烦忧?”

季舒不语,从怀中摸出了块美玉把玩,赫然便是方才从张先那得来的。

杨絮如定眼一看,莞尔笑道:“世子得了珍宝,反倒是不开心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你若喜欢送你便是。”季舒漫不经心地说着。

杨絮如轻声一叹,“那便是惹上麻烦了。”

“惹上麻烦才好呢。”季舒打断了她,意有所指,“我若不惹事,有些人……哼!”

其实今日的事对季舒而言也不算什么,这样的事她这些年来不知干了多少,早都已经麻木了,真让她忧心的是今年她已经十九,婚事恐怕是不能再拖了。

可她是女子,焉能娶妻?

若是身份暴露了,整个王府都有灭顶之灾!

其实早两年她便该成亲了,只是建元帝一直没有赐婚,而以她的身份,婚事自己是断不能做主的,哪怕是她父亲镇南王季惊林也不行。

这两天她已从宫内得到了风声,建元帝似乎在朝中甄选适婚的高门女子,有意给她赐婚。

但这事她急也没用,许多人怕是比她还急,实在不行便只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了。

这么一想季舒稍稍宽了心,面上也轻松不少,转而问起了杨絮如:“我的烦恼自有解决之法,絮如却是在忧虑什么?”

“世子这般人物都有心事,如我这样的风尘女子,何事不忧?”杨絮如淡淡地答道,却也不说所忧何事。

“我是怎样的人?你又是怎样的人?”季舒反问着,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看来你的心事不小,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世子已经帮了我许多了。”

“那就是帮不上了,我还真是很好奇到底是何事?”季舒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并未看出什么不对来,只得叹道,“虽不知你因何流落于此,但它日若有所求我必倾力相助。”

“世子这番言论倒让絮如受宠莫惊了。”杨絮如说着展颜一笑,似乎不见烦恼。

季舒面上佯作不悦道:“何出此言?你我既是挚友,你若有难处,我便是两肋插刀也是使得的,难不成你竟不将我当做好友?”

杨絮如沉默了片刻,而后起身来到窗边,随着“吱呀”一声响,雕花木窗被推了开来,夜风偷入,撩拨着她鬓边的青丝,数根发丝腻上了樱唇,迟迟不愿离去。

轻轻一笑,暖风熏人。

望着上方泼墨似的夜空,她眸中好似有碎光闪动,抬手将唇边的发丝拨至耳后,回头有些促狭地笑道:“已经子时了呢。”

“子时了?!坏了!”季舒猛地从软塌上蹦了起来,窜到窗边一看果然如此,二话不说便从窗上跃了下去,楼下立时传来一阵惊慌的叫骂声。

看着季舒仓皇远去的身影,笑意淡去,一双温柔的水眸逐渐染上了些许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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