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朔雪便已来袭鹅羽般的厚雪铺天盖地的将整个平都都给包裹了起来放眼望去尽是空茫。
街道上再无以往那样不绝的人流,只有迫于生计的菜贩们仍搓着手苦苦坚持,不时还要扫去菜叶上铺满的落雪好在他们也并不孤单还能够与前来铲雪的衙役们聊上几句。
“这么大的雪,明年定是个丰年呢。”衙役松了铁铲,朝手上呵了几口热气。
菜农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像我们这种人也只能求老天爷赏口饭吃了。”
“我记得你家那小子也有二十了今年的秋闱可是下场了?”衙役抄起了铁铲继续干着手中的活。
“快别提了平都多少官家子弟,名额就那么点哪还能轮得上咱们?”菜农满脸愁色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了,过几年让我家小子去别州参考,没准还能有点机会。”
“唉这年头咱们底下人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这衙役也是有了家室的人,闻言亦是感伤“你一人离家你就不担心?”
“担心又有什么用?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和我一样没出息吧。”
此时风雪刮得愈发大了起来将两人零星的言语声尽数掩埋了下去,两人也不再谈论各自干着手中的活计为生活而奔波的人可没多少功夫说闲话。
不同于市井人家的劳碌东盛街上各家府邸前都已挂起了大红灯笼,这瑞雪已至,年关便近了。
因为落着大雪,天色也不甚明亮,沈浥尘便歇了看书的心思,才刚将屋门推开就有寒风扑面而来,她抬手理了理被吹乱的鬓发,缓缓踱步至院中,却见季舒坐在石凳上不知在倒腾些什么。
季舒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也并未回转身子,仍是在操持着手中几根纤长的竹竿,身旁的石桌上还温着一樽酒,煮沸的酒液溢出的醇香氤氲在庭院中,让人闻之欲醉。
沈浥尘走近一看才发现她这是在做钓竿,奇道:“寒冬腊月的你做这钓竿有何用处?”
“自然是为了钓鱼啊。”季舒抬头看了她一眼,顿时眉头一蹙道,“你不冷?”
沈浥尘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袄衫,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答道:“我并不畏寒。”
季舒不信,抓住了沈浥尘的手,一时只觉掌心暖融融的,甚至比自己的还要温热些,心里暗暗奇怪,这上次爬座山都疲累不堪,她还以为这人弱不禁风体质很差呢,没想到这么冷的天竟是不怕寒的。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解了身上的大氅扔给了跟在后头的碧影,“给她披上。”
碧影踌躇的看着季舒,片刻后还是依言将大氅给沈浥尘披了上去。
大氅上还残存着季舒留下的温度,因而她在披上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一股暖意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沈浥尘看着季舒略显单薄的身形,心中一动,“你这病才刚好不久,莫不是又想喝药了?”
“真当我是病猫呢。”季舒白了她一眼,用酒勺舀了勺酒送入口中,烈酒下肚,脸上登时染了些许红晕,看着容颜更盛。
沈浥尘移开了眼,自寻了个石凳坐下,因着上头垫了蒲团,所以并未感到丝毫寒意。
“你要不要来一口?”季舒说着又舀了勺酒递过去,“这一口酒可抵得上十床锦被。”
“我不善饮酒。”
季舒也不再坚持,自个又灌了一大口酒,腹中仿若有烈火在炙烧,她长吁了一口气,扔了手中的钓竿,右手抵着脸颊歪靠在身旁的石桌上。
“难得见你有这闲心待在府内。”不怪沈浥尘惊奇,实在是季舒往日里大多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你以为我想啊,只是那日一味楼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已成了一只被人架在火上烤的鸡,此时再出去不是给自己添柴火呢吗?我又不傻。”
沈浥尘见她那憋屈的样子,不由失笑道:“说起那日,我看那位许小姐谈吐不凡且心思通透,可是以往似乎未曾听闻过她的声名,这是为何?”
“许念悠?她只是近些年名声不显罢了,你不知道也正常,她当年名扬平都之时你都还没及笄呢。”季舒感叹道,“这京中贵女无数,美则美矣,大多也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她却是能让人高看几眼的。”
沈浥尘问道:“你与她相识?”
“这倒不是,只不过我这人就是喜欢打探各色消息,因而知道的多些罢了。”季舒说着睨了她一眼,“若论史册典籍我确实不如你读得多,不过要说这人际消息,你却是不如我的。”
沈浥尘眨了眨眼,“那可否请你为我解惑?”
季舒唇角浅扬,显然心情很是愉悦,“我且问你,你觉得曲华容这人如何?”
沈浥尘想了想,认真答道:“出身名门,行止容貌俱是上佳,想来其才情也是不俗的。”
“这是自然,我虽与曲家互相看不对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本事。”季舒挪了挪身子正面看着她道,“民间一直传着这么一句话曲家女,天下求,曲家数百年的簪缨世家,曲华容作为襄国公唯一的嫡女又岂会差?她十年前及笄那会的阵仗就是比起公主也犹有胜之。”
“而许念悠当年可是唯一能与她齐名的人物,如果说曲华容盛名之下多少还有些曲家的缘故,那许念悠便是真真切切的以其才情倾倒世人了。”
季舒又饮了勺酒方才继续说道:“说起来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倒也挺不错,后来还险些成了妯娌呢。”
“你的意思是说她与曲华良……”沈浥尘自然不会认为那人是曲阑珊。
“不错,这二人确实有过一段情。”季舒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而后又往酒樽中添了些酒,学着说书先生的口吻说道,“当年他们两可谓是羡煞旁人,谁人见了不说一句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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