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主子在不论是何等劫难曲家一定能安稳度过。”男子这话掷地有声眼中闪着灼灼的光。

曲玲珑无奈地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跟着。

独自一人行在凛冽的寒风中,华美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身形也因此显得愈发消瘦,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支持不住倒地只是过了许久她也终究还是站着。

终于,她来到一间屋外周边空无一人静得很,吃力地推开房门她脚步虚浮地走入而后拂开飘来的绯色鲛绡缓步踱至一个多宝架前。

曲华良的话语仍在耳边不断回响她撑着木架深吸了口气,颤着手将一个宝蓝釉梅瓶用力一转,多宝架便应声旋开,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显露了出来。

她驻足了好一会回身取了灯盏来扶着石壁一步步地往下走一边将上头的油灯燃亮,每走一步,便燃一盏。

待她走到最后一步时,已燃了九十九盏灯,这条原本昏沉的暗道被烛火映得通明,橙黄的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气和暖意。

将手中的灯盏插进石壁中,身前的石门当即朝两边打开,曲玲珑从精美的画壁中走出,周遭的流光溢彩落在她的眼中,却成了黯然。

看着这熟悉到刻骨的一切,她闭了闭眼,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看着虽是完好,内里却已鲜血淋漓。

有些人,有些事,明明都已模糊得只剩了个轮廓,可哪怕穷极一生,都忘却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重又睁开了眼,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行在这琉璃殿中,走向曾经的桃花源。

其实这地方自从建成之后,她便从未来过,可尽管如此,她仍是来到了那片琉璃桃花林外。

只有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人面桃花相映红,花还在,人却没了。

凝视着地面娇艳逼真的花瓣,曲玲珑抬脚迈了过去,渐渐地,她的身影隐入了其中,只有琉璃的碎裂声不时传出。

走着走着,她垂头看着脚下碎裂的琉璃,自嘲地笑着,低语道:“你说琉璃易碎,我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它是被我亲手毁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失魂落魄的穿过桃林,她看着那片血色彼岸花海中倒伏的花枝,那是被人压过的痕迹,眼中当即闪过一抹厉色。

“竟是能找到这,小瞧你们了。”

心中几番思量过后,她这才踏入了这片血色花海中,大片的花粉从蕊丝中逸出,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给拢了起来,像是入了无边血海一般。

入目之处,尽皆血色,渐渐地,就连眼中也布满了血丝,原本苍白的面容因着剧烈的情绪起伏,竟染着几分不正常的嫣红,像是涂抹了鲜血一般。

蹒跚的步履,急促的呼吸,最后都成了压抑不住的苦痛与怨恨。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双眼,不去看,却不能不想,心中如翻页一般,一幕又一幕,以往不愿触及的伤疤,都被残忍地撕裂了开来。

“奴婢杨氏,没有名字。”跪在地上的少女衣衫褴褛,明明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伸手紧拽着身前名门小姐精致的裙角,清澈的眼中尽是乞怜。

“那就叫清婉吧。”她只看了一眼,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心想留着总归是有用处的。

一年又一年,每到春时,府上桃林总是开得鲜妍,看了这么多年,她早也腻了,不过,也有她看不腻的。

听见笛声,漫天桃瓣中女子广袖一甩,和着曲乐翩然起舞,惊鸿游龙也比不得那仙姿玉骨。

……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了曲玲珑此生最不想看见、犹如梦魇的一幕。

大雨滂沱的夜晚,守卫森严的宫殿,血雨飞溅过后,是殿内惊怒交加的帝王,以及衣衫散乱倒在血泊中的绝美女子……

“噗!”艳红的鲜血喷洒在了曼珠沙华上,纤长蜷曲的蕊丝上垂着血珠,衬得那花更是妖异了几分,

曲玲珑失力地跌坐在了花海中,慌忙地掩住口鼻,汩汩的鲜血却依旧从指缝中涌出,连胸前衣襟都被浸透。

好半晌后,她取出锦帕拭去了面上的血渍,强撑着起身来到了那具冰棺前。

抚着寒凉入骨的棺身,她抬手取下了发中的凤钗,将其插进棺上一处机关,轻轻一拧,那冰棺便从正中朝两边滑开,显露出了里面的玉质内棺。

曲玲珑微颤着手将那棺盖推开,整个人瞬间定在了原地,似乎连呼吸也无。

棺中躺着名女子,一身火红凤袍宛若嫁衣,眉心贴着一枚粉桃花钿,精致绝美的面容,黛眉似远山,微微卷缩的眼睫如振翅欲飞的蝶,琼鼻细颈,唇角似乎还残存着一抹笑,发上并无凤冠,只簪着一支与机关处一般无二的凤钗。

她的手边还放着一支竹笛,褐色的笛身上刻着两个篆字:问情。

“不该赠你问情的,亦不该问情。”

曲玲珑凝视了许久,似乎想伸手抚摸那女子的面颊,最终却又停在了咫尺的距离,转而拿起了那支竹笛。

“最后为你吹一曲吧。”

她疲累地靠坐在冰棺边上,将竹笛横在唇边,清亮悠扬的曲乐传出,只是没过几息便转为了哀婉凄楚之声。

笛声原本清脆,只是在她手中却仿若成了呜咽的箫,那些无法诉说的话语尽皆凝在了这飘渺的乐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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