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议论纷纷。
“这怎么会?”
“从未听说过孟老将军有女儿啊?”
“我也从未听闻?孟家不是只有一个皮小子吗?我记得他从前还砸过我家的门!”
“这女子之身如何从军打仗?”有年老的大臣开始皱眉。
“女子之身又如何不能,若他真为女子,季川一战那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年轻的少年臣子愤然反驳,季川名战那是多少儿郎想都不敢想的战绩,孟长宁不论是男是女都是他的榜样!
……
离孟长宁不远处的一个坐席上,一男子霎时间捏碎了手中的酒杯,脸上的震惊完全收不住。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配合孟长宁打包围战的先锋左路。
皇帝脸上也带上了不敢相信,“你……你竟是女子?”
孟长宁再一磕头,诚恳道:“家父一直想要一个男儿继承衣钵,只可惜母亲身体不好,未能如愿。生下长宁之后,父亲便一直将长宁当男孩儿养,等长宁想恢复女儿身的时候,父亲已经战死,是以长宁一直以男儿身示人,外人并不知晓此事。还望陛下恕罪。”
孟长宁起身,将自己的发簪取下,长发四散披于身后,她又解下自己脖子上的白布,白布下光洁顺滑,就是没有象征男子凸起的喉结。
左路看着孟长宁把白布拿在手中,这白布从她入军营就没有摘下来过,平日里兄弟们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总是推脱是母亲所送,未归不得解。她真的是女子……
孟长宁直视天子,“陛下若是还不信,可寻嬷嬷验身。”
此言一出,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孟长宁必是女子无误。
左路起身,他身为季川一战的先锋,早前就被封为了骁骑将军,“求陛下看在长宁在战场之上屡立奇功的份上,饶她一命。”
孟长宁眉头一皱,左路不是最擅长明哲保身的吗?何时也会为别人出头了?
陛下依旧未曾开口。
方才为孟长宁辩驳的文官李耀江也上前求情,“陛下,孟将军虽是女子,却如男儿一般有保家卫国的气概和能力,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一人起,两人出,渐渐地群臣跪地,都来求情了。
看着地上跪着一排排的大臣,皇帝突然朗声大笑,“诸位请起。”他又特地唤了一声,“长宁啊,你也起来。”
“此事说到底是你父亲糊涂,怎么能把好好的女孩子当男孩儿养呢!”三言两语将罪过扔给了早已战死沙场的孟父。
孟长宁应和着皇帝笑一笑,却见皇帝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孟长宁心中一窒,下一秒便听他道:“既然是女儿身,那封你为凤鸣将军也没有多少用了。魏思泉,收起来吧。”
“诺。”
孟长宁将头发利落挽起,坐回席位上,心里毫无波澜。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一旦败露,别说做将军了,以后还能不能出战都是个问题。
孟长宁端起一杯酒,一仰而尽,将长青的叮嘱抛在九霄云外。
其实她的酒量不算好,只是在军营的那些日子为了和将士们打成一片,和他们一起学会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是踏出这一步之后,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嘴里泛起阵阵苦涩。
“长宁如今是二九年华了吧。”陛下此言一出,群臣都竖起了耳朵。
提起一个女子的年龄,皇帝打的什么主意昭然如揭。若孟长宁是女子之身,又有军功在身,这般奇女子,哪家娶回去都是一桩美事,就是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
孟长宁恭敬回话,“回陛下,长宁确实是年满十八了。”
陛下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城中的女子十五便嫁人了,十八连孩子都有了。不知长宁可有什么心仪人选,若是……”
“回禀陛下。”孟长宁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她知道下一句不是嫁入皇宫就是嫁给大臣。“长宁已有婚约。”
“嘭”的一声传来,不远处骁骑将军左路的酒壶倒了,酒水洒了一地,旁边侍奉的宫女们立刻上前收拾。
只是这一个小插曲比不过孟长宁的婚事更吸引皇帝的兴趣,就听陛下好奇地反问,“哦?”
“父亲幼时便为长宁定了一门娃娃亲,只是这几年长宁一直在战场上没能履行婚约,此次回来便也是想把婚约一事给办了。长宁还想请陛下赐婚,讨个彩头。”
皇帝闻言笑得慈和,“是哪家公子?说出来,朕给你赐婚!”
“谢锦随!”
这三个字一出,宴席之上立马炸了锅。
这谢锦随是谁?
是晋州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草包!怂货!
平日里无所事事,就会遛猫逗鸟逛青楼,酒馆赌场没有一家他不熟悉的!若是想找人游玩晋州城,没有人比谢锦随更合适了!
他与一般的纨绔子弟还不同,别人要么家里有钱有势有权,他可倒好什么都没有。
父亲死后,虽是家中独子,因着不成器陛下压下了他承袭爵位一事,到现在都还只是个被人瞧不上眼的世子。
早几年就把家产败得差不多了,本以为他会收敛,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甚至是变本加厉。
如今都二十有一,还光棍一个,成日里就会笑嘻嘻,旁人见了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给他两分薄面,他自己倒是个不要脸的,天天就会往旁人跟前凑。
在这晋州城,提起谢锦随谁不是皱眉头?如今孟长宁居然说要嫁给谢锦随,莫不是在边关待太久了,不通晋州消息?
孟长宁可没有心情去管别人肚子里的蛔虫,若是不将此事快些定下,只怕要出岔子。
她趁热打铁道:“因着是双方父亲定下的娃娃亲,如今谢侯爷与我父亲都离世了,或许此事谢锦随也不知道,长宁这才斗胆,请陛下赐婚,替长宁完成父亲遗愿。”
哪有什么娃娃亲,这都是孟长宁在来的路上想好的托词,她今日露了底牌,必然要为自己寻个归宿,不然没死在战场上便要被卷入皇家死在宫墙之中。
陛下抿了抿唇,一脸好意道:“长宁啊,朕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的。”他叹息一声,“只是这谢锦随着实不成器了些,配你那可是太委屈你了。”
他又道:“你若是愿意,这朝中适龄大臣任你挑选,便是朕的皇子,你要是看上了也可为正妃!”
后半句一出,众人皆惊,陛下对孟长宁可真是盛宠,从来只有天家挑选女子的,哪里有女子去选天家龙子。
孟长宁也是咬唇,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再拒绝那就是打天家颜面。“陛下,长宁自幼丧父,母亲病重,这些年过得稍显艰难,是以也没念过什么书,更遑论闺阁女子精通的琴棋书画、女红绣品了。配诸位大人和皇子实在是有愧于心。”
这些话孟长宁也说得没错,书她只看了兵书,女戒那些乱七八糟的她是一个没看。琴棋书画也不会,字只能算是能看,和狗爬也差不多了。女红就不用说了,她只会舞刀弄枪,哪里会绣花针?
“更何况这是先父在世时定下的娃娃亲,便是长宁和谢锦随的名字也是出自父亲的一首诗中,‘繁花随锦路,盛世享太平。我手护国山,惟愿日长宁。’”
孟长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父亲之愿,长宁不得不从,如此缘分,长宁也不能错过。还望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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