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当即凛然看向合卺。
听“他”声音分明是个女子,且说出口的每个字都似带着笑意,叫人很难生出敌意,众人皆未想到这在楼船上神出鬼没的杀手竟是这样一个听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她的面容明显是易容所成,但瞬间所表现出娇憨率真的模样,已与方才那个胆小又有些市侩的小厮全然不同。
楚铮这一下迟疑,却见她双手一翻,距离她最近的桓玄与羊孚颈上立即缠上两道极细的银丝。
众人这才看清她手,她两只手纤细白皙,若冰雕雪砌,偏又生得柔若无骨,两根细若游丝的冰弦绕在食指与中指之间,莫说是小厮,便是养尊处优的公侯闺秀,公主命妇也不会生就这样一双灵巧而美丽的手。
很难想象将这样一双手握在掌心会是怎样一种销魂感受,这世上绝没有一个男子会愿意错过生得这样一双手的美人那张脸谱之下的真容。
众人正在呆愣,半瘫在地上的相思忽然捂住耳朵叫道:“是,就是这个声音。”她声音未落,羊孚也跟着皱眉,但他却不敢动手捂耳,谁知身后的人会否忽然发难。莫说是他,饶是桓玄自觉武艺不弱,此刻也不敢乱动,现放着郭起的尸身仍在眼前,他丝毫不怀疑身后的人只需稍一用力,他人首就要分家。
楚铮奇怪:“什么声音?”照理以他功力之深,不可能相思羊孚听得到,他却充耳不闻。
顾曦解释道:“与内力无干,她出弦本无声,只因太快,幅度又轻,谁叫咱们年老昏聩,只有像相思子道丁期这般年纪才勉强听得到。”
奉直当即拔刀上前喝道:“大胆贼人,放开公子!”
“合卺”轻嘘一声,笑道:“统领大人小声些,吓坏了我,伤到你家公子就不好了。”
奉直瞪眼道:“你怕会引来楼上的众将罢?”。
“合卺”笑道:“我怕什么?引来一个我就在你家公子身上割道口子,好不好?”
“你敢!”奉直喊道:“快放了我家公子!”他气势未弱下来,但说话的声音却明显小了许多。
“合卺”好奇道:“我偏不放,你要怎样呢?”
奉直当即噎住,桓玄本身武功便很不错,又有名剑在手,但却毫无知觉的便给人制住,他便知此人的武功非他们所及。奉直自觉没什么可威胁对方的言语,只得道:“你放开公子,我等放你离去就是。”
“合卺”好笑道:“我便杀了你家公子,亦可从容离去,你要不要试试?”
奉直哪里敢试,看向桓玄不知如何是好。
顾曦道:“姑娘到底要怎样,何不划下道来,若有所请,我想桓公子必不吝啬。”
“合卺”朝他睨了一眼,笑道:“这才是会说话的人嘛”。”说着抽过桓玄颈上的琴弦将他拉近,略带几分埋怨道:“桓公子,我好意救你的仙期,你却想拿我邀功,这可不大厚道。”
若非她手里正扯着凶器,单听她说话,倒更像一个对情人嗔怨的小姑娘。
桓玄道:“姑娘若要离去,玄等必不阻拦。姑娘如此作为,莫非也是携令而来,要取玄性命?”
“合卺“道:“桓公子前途大好,日后身价定会水涨船高,小女子怎会做那杀鸡取卵的蠢事?”
顾曦心想这同将猪养肥了再杀有何区别,难怪桓玄听了脸都黑了。羊孚脸涨得通红,叫道:“姑娘名满江湖,掳人为质,这般行径可不大光彩。”
“合卺”无奈叹道:“确是不大光彩,可谁叫小女子打不过那位楚将军呢?事急从权,还望海涵。”
顾曦却回头对楚铮道:“你不是说你俩没打过么?”
楚铮不言,却也疑惑地看着“合卺”。
“合卺”眯眼笑道:“家师曾言‘惊龙飞电闪,银川破月光,垓下魂虽逝,世犹叹楚歌。’少帅爷八岁举鼎,十岁冠缨,沙场纵横无敌,江湖未尝一败,当世英杰,无人可及,我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这女子出手敏捷狠辣,言谈却又如此率直天真,她所言师父,自然是洬魂谷主了。此人神秘莫测,被称为江湖第一人,楚铮心仪已久,如今听他对自己评价甚高,亦觉与有荣焉。她声音实在婉转动听,那一声少帅爷竟罕见地未引起楚铮丝毫不快,反而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想将此女生擒之心愈发浓烈。
楚铮正在想着,却听顾曦道:“姑娘,你若要人质,我将桓公子换了成不成?”
“合卺”道:“哦?公子待他这样好?”合卺称呼他为公子,这假合卺竟也未改口。
顾曦无奈道:“谁叫你是跟着我上船的呢?若是桓公子有个闪失,我可不倒大霉啦?”说着便要上前,却给楚铮横枪拦在身后,只听他对“合卺”沉声道:“神月!”
“合卺”笑道:“昨夜匆匆一别,得将军如此记挂,神月真是受宠若惊。”
虽都已从她出手猜到应为洬魂谷神月,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叫人心头一寒。
“合卺呢?”楚铮想到她那纵横江湖的绝代凶名,忽然想起这本应一直跟着他们的随从。
神月假意想了想,忽然讶然道:“哎呀,忘记了,好像是扔江里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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