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广场上的电子屏幕笑的渗人,回家将那件矜贵的男士衬衫再次拿出来反复叠了好几遍,直到满意才装进袋子里。

第二天,至臻集团一楼前台。

凉纾将手中的纸袋子往台子上一搁,看着冷漠的前台小姐,“我要见顾寒生。”

前台瞥着她,“顾先生今日行程满了,您另外约吧。”

女人勾唇一笑,挑眉,“他有件衬衫落我这里了,我来还他来着。”

十月初。

当红明星阮芸芸和至臻集团总裁的绯闻传的沸沸扬扬,甚至圈内人说,两人好事将近。

但十月中旬后。

网络上有关两人的花边一夜之间尽数消失,再搜不到点点滴滴。

问所谓的圈内人,圈内人只答:不知情。

问媒体,媒体竟也统一口径:绯闻闹得,做不得真。

后来人们便懂了。

能让吃娱乐八卦这碗饭的本行人这么说,内里可想而知。

但,短短大半月,就让阮大明星经历如此起落,到底其中有什么缘由,大家还是好奇。

在外界传两人好事将近的第三天,顾寒生最后一次让季沉约阮芸芸用餐。

彼时,阮芸芸特意推掉了某杂志社的拍摄,打扮得精致得体,涂着最艳丽的唇,去见顾寒生。

地点是阮芸芸选的,五星级西餐厅,临江,视野极好。

她以为这种环境,顾寒生这种人该是很喜欢的。

阮芸芸早早地就到了,先自作主张点了餐,她给顾寒生点了一份意式牛排,给自己点了一份鱼子酱,然后在烛火浪漫的氛围里等他。

顾寒生来时,还带着十月里的瑟瑟寒风。

他比阮芸芸上次见到他还要令人沉迷,整个人气质没变,但到底某些地方显得有些不同了。

至于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阮芸芸私心里把这份变化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这里。

几乎他刚一落座,侍者就端着餐上来,阮芸芸笑得灿烂,“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所以唐突地先给你点了餐,”说完她看着他,“我想,点牛排总不会出错的。”

自然不会出错,因为顾寒生根本就没打算吃。

他点头,却没有半分拿起餐具的想法。

阮芸芸有些尴尬,看着他,“怎么了?”

“阮小姐,今晚之后,有关我和你的一些风言风语,到此为止。”

他说这话的同时,看了眼腕表,阮芸芸嘴角的笑僵硬在脸上,手中刀叉“嘭”地一声落在餐盘上,发出突兀的响声,如擂鼓,撞在她心上。

她怔怔地张唇,“我……你……为什么突然……”

说着,女人眼中竟泛起泪光,却被她极力克制着。

顾寒生没什么触动,言语亦没什么情绪,“从来没有过,何来突然?”

“我以为我于你来讲,至少是……特别的。”

顾寒生起身,他落座时甚至连外套都没脱,这会儿倒是干净轻松,他说,“特别?什么算特别?你敢当着我的面剪我的衬衫么?”

阮芸芸一脸茫然又可怜,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追着他的脚步往外走了。

虞城十月里的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

外面风大,将树叶吹得猎猎作响。

她还穿着露臂膀的短裙,浅口高跟鞋,到门口时,堪堪追上顾寒生。

“顾先生……”阮芸芸站在露天草坪上,抱着双臂,叫住顾寒生。

男人微微一顿,转过来身来,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看着她。

阮芸芸一步步走来,仰头看着他,“……那我们的合作也终止了,是吗?”

“我是商人,唯利是图才是商人。懂了么?”

他站定,身形高大修长,带着高位者惯有的恣意跟沉稳,上一句话已经结束,他又淡淡地补充,“另外,不少有心人都知道,顾某不喜西餐。”

顾寒生说完,转身就走了,风将他的大衣一角掀起,背影落拓冷漠、决绝。

很明显,他压根不在意她,而她也并非有心人。

可他仍旧任由绯闻传了一个多月,不是么?

只是后来阮芸芸彻底死了心,也彻底明白。

他心底原来从未有过涟漪,她仍旧是顾氏的代言人,靠着自己的名气跟之前积累起来的热度,为顾氏带来了不少利益,也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步。

那句唯利是图才是商人,让阮芸芸多次夜里辗转反侧,或是梦魇醒来,在漆黑的房间里突然顿悟,他若有丝毫感情倾注在她身上,又怎么可能让她继续若无其事地当顾氏的代言人。

罢了。

但是,短短一天时间,是怎么从好事将近变成若无其事?

季沉跟时倾还有至臻集团前台可能能猜出一二。

凉纾提着衬衫到顾氏集团找顾寒生,被前台拒绝,还因“衬衫”二字被眼神嘲讽了一波。

她也不恼,只挑着眉,有些轻佻,“你还不信是么?”

一边说,一边拨开袋子给她看。

关注顾寒生的人几乎都知道,这算是最不起眼但是又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顾寒生穿的手工高定衬衫,不管什么颜色,袖口的位置必定绣着一朵暗紫的鸢尾,不张扬,这已然成了他的一个标签。

顾氏本公司内,大抵没人不知道这个细节。

凉纾曾在虞山别墅,见到过大片大片这种花。

此刻,白牛皮纸袋里,一件被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黑色男士衬衣,露出来的袖口一角有一抹暗紫,是一株鸢尾的形状。

凉纾一把收拢袋子,抱在胸前,看着她,“放我进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她还走的专属电梯。

大厅里人来人往,不少人侧目看向她,好奇也惊诧。

凉纾一概不理会,脊背挺得笔直。

到达顾寒生那一层,很容易就看到他的办公室,她还未走到,就被人拦下。

她想这便是顾寒生的私人秘书了。

凉纾站定,看着她,“有点儿事找顾先生。”

“您有预约吗?”

她笑,“非得预约么?你们问了一遍又一遍,我烦了。”

说完,凉纾不理会这人,转身继续朝他办公室去。

时倾刚好这时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见状,几步上前,笑得得体,小秘书小声喊了句时姐,时倾让她退下了。

凉纾孤身一人,来着不善,时倾一眼就看出来了。

时倾想起虞山别墅那位出事那个晚上,顾寒生在那个雨夜里,差点伸手将她掐死了。

后来又亲自带着她去别墅,不管是救人,还是其他,凉纾都足够让时倾刮目相看。

时倾穿着套装,踩着高跟鞋,比凉纾稍微高了点,一副干练精英的模样。

她嘴角挽起最完美的笑容,看着凉纾,“这位小姐,顾总正在见重要的客户,现在不太方便,容我先带你去会客室休息。”

跟时倾相比,凉纾穿着简单,依旧是牛仔裤加白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着一件长至脚踝的驼色大衣,踩着平底鞋,气势上比时倾弱了不少。

但她语气坚定,“我现在就要见他。”

时倾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未有什么变化,仍旧说,“顾总现在是真的在忙,我先带您去会客室。”

凉纾摇摇头,“不。”

至此,时倾静静微笑着将路给她让开。

她步子迈的很快,鞋底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顾寒生和人在办公室说事情,事成,双方会当场签合同,一个数十亿的项目就会敲定。

当敲门声响起,季沉首先反应过来,心里下意识想的是,时倾今日未免有些太不懂事,这种关键时刻,还来打扰。

他还是开了门。

面前,凉纾一张素净却干净漂亮的脸出现在面前,他有片刻失神,也难得在这种时候失了分寸。

这动静不小,那边的人纷纷往门口看。

坐在主位的俊美男人浓黑的眉拧紧了,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某款名贵钢笔,黑色笔尖在白纸上氤氲出一个小黑点。

这是他不喜被人打扰并且发怒的前兆。

下一秒。

凉纾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视野里,毫无征兆。

办公室除了顾寒生,还有其他公司的老总,均以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女人,他们眸中除了惊讶,还有好奇。

要知道,这里是顾氏顾寒生的办公室,无关紧要的人进来,都要被仔细盘问一番,更加不要说是见顾寒生。

说夸张点儿,那是要通过层层关卡才能到这里来的。

所以,这陌生却绝美的女子是个什么身份呢?

招人深思。

接下来的公事,自然要被顾寒生这突然出现的“私事”打搅。

当然,也是顾寒生没了要继续谈事的心思。

从这位女子出现开始,他的所有目光便聚向她,旁人分不去丝毫。

众人纷纷起身请辞,临走时,不忘朝凉纾投去探究的目光。

季沉面带抱歉地对众人颔首致歉,关上办公室的门送那一批人离开。

此刻,才是真正的战场。

凉纾还是站在门口,她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他逆着光,身后是被分割得细碎的阳光,初见时一团黑色,后来只觉得男人周身光晕逼人。

他长腿曲起,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放在膝盖上,脚边,滚落躺着一支黑色钢笔。

办公室很宽大,通风采光都是极好的,此刻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弥漫着。

顾寒生不开口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凉纾手指紧了紧纸袋边口,在他深沉看不见底的目光中坚定地迈着步子朝他走来,直到小腿骨快要挨到矮几,她才停下。

离得近了,她才彻底看清面前人刀刻般的眉眼冷硬又深邃,那里面蕴藏的深意仿若能吃人,也能杀人。

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惧意,相反嘴角有笑意绽放。

凉纾微微弯腰将手中的牛皮纸袋双手放在矮几上,眉眼低垂间,顾寒生很容易就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的牙齿印。

她说,“顾先生,您的衬衫我给您洗的干干净净,今天特地来还你。”

顾寒生目光掠过那牛皮纸袋,最后微微仰着下颌看着她,眼尾有嘲讽蔓延开,“谁让你进来的?”

听闻这话,凉纾面不改色,“我想进来,自然就进来了。”

“行,那现在滚出去。”

凉纾一怔,随即更加上前一步,“那恐怕不行,我看最近顾先生绯闻傍身,我今天这一趟,不知道能不能与顾先生传个什么出去。”

男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过了好半晌,只听他冷嗤,“你算计到我头上,又蛰伏了这么些日子,今日走到我这里,就为这一个目的?”

“当然不是。”

她话音刚落,凉纾细软的双手一抬,顺势将身上的驼色大衣脱了。

“不知顾先生可还记得这个?”凉纾手指扒开毛衣领口,看着他。

顾寒生抬眸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忽地起身,本来还显空间凉纾瞬间就觉得逼仄起来。

男人在离她半步的位置站定,手指探上她脖子上的伤,慢慢俯身,和凉纾四目相对,鼻尖几乎要触到一起,“怎么不记得?”

凉纾眨眨眼,语气竟染了点儿妩媚的娇嗔,“您可真的不会心疼人,咬的那么重,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见好。”

顾寒生撤了手,“出去。”

凉纾却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总要给顾先生看一些东西才好,免得我今天白跑一趟。”

女人白皙的手指根根分明,落在他深色的衬衫上,格外养眼。

他没撇开她的手,只是语气难免有些厌恶,“脏了我的衣服,你以为我还能要?今天有人因为你被辞,你也不算枉来一趟。”

凉纾凉凉一笑,语气懒散,“这么说的话,那顾先生岂不是连自己都不能要了?”顿了顿,她从纸袋里拎出他的衬衣,随后说,“因为,连你自己都脏了啊。”

顾寒生眸子倏然眯起,冷冷地看着凉纾,面前这件衬衫,瞬间将顾寒生的记忆拉回那个晚上。

昏暗的房间里,纠缠在一起的人,极致时,已然分不清那是谁的汗水或是谁的泪水。

凉纾见他脸上渐渐浮起狠意,对待顾寒生,不能温水煮青蛙,只能沉舟破釜。

她顺手薅起矮几上笔筒里的剪刀,当着他的面说,“既然顾先生觉得这衬衫脏了,那我就先帮您解决了。”

没多时。

一件男士衬衫被凉纾用一把剪刀近乎剪成了碎片,一地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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