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幻影行驶在路上,季沉是司机,车后座坐着顾寒生跟苏秦。

苏秦无聊,随手拿着手机翻开今天的娱乐头条,没什么意外地翻到她跟顾寒生。

她朝身侧看去,男人侧脸线条凌厉又模糊,那双眸子里染着让人无法看清的颜色,苏秦目光微微往下移,猝不及防地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中指上那个简单的戒圈。

苏秦想到了今晚婚礼上那个目光几乎没有离开他的女明星,苏秦收了手机,淡淡开口,“顾先生还真是我意料之中的有魅力,今日出席一场婚礼,差点把人家男主角的光环都给抢了。”

平日里,顾寒生很少出席宴会,几乎不会接受媒体的采访。

就算是出席宴会,他停留时间也必定不会太长,一个小时足够了。

但今日,在景家跟魏家联姻的婚礼上现场,顾寒生从傍晚开始,一直到晚上夜深了才离开。

所以将目光聚集在顾寒生身上的人不少。

这些人的目的不尽相同,但目标很明确。

商界的人想和顾寒生谈合作,名媛淑女想和顾寒生谈感情,哪怕是露水情缘。

对于苏秦的话,顾寒生根本就没有搭腔。

苏秦觉得没趣,便转了话锋,她看了一眼时间,侧头看着他,“现在才十点半,带我去看看我姐姐?”

男人手指微微摩挲着,眯了眯眸,“不急。”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顾寒生侧头,一张脸十分平静无波,“你什么时候将她的日记本交给我?”

又提起日记本……

苏秦抿着唇,眼神往窗外看了看,随即说,“我有些好奇,当年我姐出事你当时表现得那么疯狂,前几个月又听说我发现了她的私人日记本,立马就让我交给你,这是不是表示,你很爱她?”

顾寒生连音色都没变,“你觉得我很爱她?”

“难道不是吗?那场车祸里,有两个重伤,我姐姐甚至比另外一位的伤还要严重些,但是那位没能挺住,你却跟阎王赛跑,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除了爱,我想不到其它的理由。”

她话音刚落,视线里,男人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是爱。”

听到这个答案,苏秦面上突然浮现出失落的神色。

她幽幽地开口,“我至今记得她回国前的雀跃,她说你会娶她,我还当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爱情呢,只是没想到有钱人的爱也不如此。”

顿了顿,苏秦继续说,“这几年,她成了植物人,而你呢,身边女人没断过。”

顾寒生眯眸看了她一眼,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苏秦你该清楚,我是资本家,不是慈善家。这世上从来就不是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地球照常转,太阳照常升起。”

苏秦拢在貂皮外套下的手指微微攥紧,轻轻咬了下唇,“假以时日,苏言如果醒来,你会娶她吗?”

这个问题,顾寒生回答得很干脆,他眸色冷凝,薄唇轻启,“不会。”

“为什么?”

为什么?

顾寒生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必要思考。

他已经有顾太太了,若是再娶一个,那岂不是犯了重婚罪?

苏秦这晚没能得到这个为什么的答案。

她被顾寒生送到公寓楼下。

外头天寒地冻,苏秦拿了自己的包,一边抱怨,“这虞城的冬天也太冷了。”

男人坐在后座,朝她看来,在苏秦伸手开门的前一刻问她,“苏言的日记里都写了些什么?”

苏秦手指捏紧手包,勾了勾唇,回过头来看着她,露出的一截脖子纤长柔美,她轻佻地说,“顾先生这么想知道?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季沉在前座默默地观察着顾寒生。

顾寒生跟凉纾这段夫妻关系,看似是凉纾步步紧逼,可后来季沉却在某一天突然想通了。

从为了给苏言输血开始,凉纾就不动声色地掉进了顾寒生给她设置的陷阱里。

这位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的老板怎会轻轻松松就被一个女子给拿捏住?

其实跳出这个问题本身,不过是他甘愿而已。

他主动算计凉纾,到最后,又甘愿被她算计,让她成为顾太太。

但季沉始终看不穿他对凉纾是什么感情。

所以此刻,当出现了除凉纾以外的女人对自家老板提出这样无理到近乎露骨轻佻的要求时,季沉倒是很想看看顾寒生是什么反应。

苏秦手指还放在车门开关上,一双妩媚潋滟的眸子就那么盯着他。

而迟迟不作回应的顾寒生在想什么?

他盯着苏秦露出来那截纤细的脖颈看,顾寒生想的是,她的脖子没有凉纾的好看,眼睛也没有凉纾的好看。

苏秦知道自己的优点,她很大方,也很善于将自己这些优点刻意展现在男人面前,达到诱惑男人的目的。

凉纾不是。

但凉纾这女人却比苏秦更加能诱惑到男人。

这种诱惑基本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不刻意,不做作。

比如某个时候,顾寒生仅仅只是在某天午后走进零号公馆温暖如春的花房,他看着小妻子挽着衣袖正在摆弄某株花草,那外露的半截小手臂跟低头时专注的眼神和凌乱的发间雪白的脖颈,这些能让顾寒生瞬间想到欲望二字。

又比如,她刚刚洗完澡,将头发全部都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还带着水光,不施粉黛,但她这双眼睛朝他看来时,那种无辜又妩媚的眼神能勾得人心痒痒。

而此刻,顾寒生看苏秦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

苏秦见他迟迟不做声,自己也觉得没趣了。

她拢了拢衣服,说,“你若想了解一个女子是怎样爱一个男人、怎样为了一个男人陷入爱情的漩涡不可自拔,那苏言的日记你值得一看。”

九月份的盛顿城气温已经不是很高了,正是舒适的时候。

这个季节,外出郊游沿途可以见到笔直朝天上延伸的白桦林,它们正从夏天的翠绿朝秋天的金黄过渡。

苏秦在整理苏言旧物,她将苏言那个尘封了几年的皮箱拿了出来。

当时她没有心情去拆,几年过去,现在想拆了。

皮箱被苏言上了锁,而钥匙早就找不到了。

苏秦废了一番功夫,打开了这个皮箱。

说是皮箱,但苏秦觉得这更像是苏言的专属树洞。

她将所有对顾寒生的爱慕爱恋都写成了文字装在这个皮箱里,她给他写了很多信,每一封未寄出去的信封里都装着一张明信片。

而她那两本厚厚的日记,写完了其中一本。

另外一本只写了四分之一,有字的最后一页,时间永远停在了2013年10月下旬的某一天。

被这个皮箱锁起来的这些东西,苏秦没全部看完。

这些不过是一个小女生在倾诉自己对喜欢之人的感情。

苏秦只是有些不甘,当年注意到顾寒生的不仅仅是苏言,她也是。

但后来顾寒生的态度很明确。

前一天苏秦还能在手里捕捉到有关他的点滴,比如在某个场合露了个面。

第二天她不过刚起床,就能看见顾寒生在楼下跟苏言说话。

顾寒生每每只身前往盛顿城,眼里心里只有苏言,目的和态度都足够分明。

他眼里没有苏秦,压根就没有她。

所以后来姐姐苏言成为植物人,她看着顾寒生疯狂失态的模样,有些时候心里不禁掠过变态般的快感。

但三年过去,于顾寒生来讲,苏言成为植物人对他好像没有任何影响。

他养着她,尽全力救她。

但他身边仍旧女人不断。

他甚至早就忘了苏言还有一个妹妹。

苏秦将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她不甘,假以时日他顾寒生连苏言都能忘记,更何况是从来就在他面前没有存在感的她?

所以她将发现苏言日记的事告诉了顾寒生。

本来苏秦没指望他能多关心,可没想到顾寒生的关注度出乎了苏秦的意料。

苏秦深谙怎么跟顾寒生这号人相处,那就是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不要把别人当回事,更加不要把自己当回事。

她不动声色地,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欲望。

从九月发现告知顾寒生这本日记的存在,到如今她真真实实地和顾寒生扯上联系,苏秦用了差不多四个月时间。

期间,她很少主动联系顾寒生,更多的时候是顾寒生身边的助理季沉打电话跟她沟通。

苏言的日记本里,写的全是小女生的心思。

但顾寒生有些意外,他似乎不太相信,但他将这种不相信的心思隐藏得很好。

他交叠着双腿,车内光线昏暗,外头点点路灯的光衬得他的面庞一半明一半暗,他说:“小女生的心思么?那也得我看看才知道。”

苏言心里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失落。

他是顾寒生,若他想要这本日记,自然有的是办法。

可他没有表现出来看,他不急于立马就要拿到,他甚至愿意为了苏言跟她周旋。

真的如此爱苏言?

苏秦笑着摇摇头,“你先让我见见她。”

说完,苏秦打开车门下车了。

黑色幻影离开时,苏秦还未走进电梯,她回头,只来得及捕捉缓慢开走的车影子。

……

回零号公馆的路上,顾寒生接到好友景遇的电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没什么情绪,滑下接听键。

“出来陪我喝酒。”

“今日你大婚,你确定需要我陪你喝酒?”

今日景遇太忙,但也抽了小半小时跟顾寒生在安静的酒店一隅说着话。

景遇从西服口袋里抖出一盒烟扔了一根给顾寒生,两人就安静地抽着烟,也没有喝酒。

顾寒生斜眼睨着他,唇边烟雾缭绕,“很不甘心?”

身为今日婚礼的主角,景遇脸上并没有多少开心的神色。

他狠狠地吸了口,随后将自己左胸上的胸针扯下来随后扔到一旁,又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方才说,“哪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反正这辈子玩儿的女人也够多了,现在定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顾寒生抿唇,什么话都没说话。

景遇身子往后靠,眯着眸,“你等会儿迟点走,算帮我一个忙,你是这虞城的焦点人物,有你在,他们就不会始终将目标钉在我身上。”

又是一口烟入喉,顾寒生扯唇,“这婚结的,以后有你难过的。”

偏偏景遇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难过什么?这事儿一了,景家话语权在我,以后二叔再不是一家独大,我没什么可难过的。”

“经商者,最忌讳的就是自欺欺人。”

顾寒生淡淡落下这句话。

两人傍晚只浅浅说了几句话,但烟却抽了不少。

此刻夜里十点半,本来应该开心度过新婚之夜的新郎却弃新娘不顾,跑来找顾寒生喝酒。

顾寒生问他是否确定。

景遇道:“老地方等你。”

其实这酒顾寒生不该去喝。

因为家里还有人等着他。

温明庭照顾了凉纾一天,也不算照顾,就是她怕凉纾无聊,基本上就是一整天都在卧室里陪着她。

凉纾生病难受,可这顾寒生还高高兴兴地跑去参加婚礼,这又跟人闹了绯闻。

他倒好,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虽然凉纾没说什么,可温明庭看不下去了。

她给顾寒生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寒生电话接的挺快,却不怕惹怒老太太,他说,“恐怕还得晚一些,这边暂时都还走不开。”

温明庭怒了,“哪有什么走不开的,你说你要回家,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平日里,顾寒生虽然尊着敬着温明庭,是个十足的孝子,但极少人能勉强他。

他有些时候都能直接拂了她的意,更何况是外头那些人?

“偏偏这还就是有人拦着。”

“顾寒生啊顾寒生,你太太还在家里等着你呢。”无奈之下,温明庭只好搬出凉纾。

老太太提起凉纾,他倒是仿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似的,问她,“阿纾今天怎么样了?”

“今天好多了,只是没什么精神,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看情况,挂了。”

“你……”

顾寒生没给温明庭反应的时间,他率先掐了电话。

怎么说呢,顾寒生有生气的成分在。

他一整天在外头,今日行程不隐秘,一举一动所有人都看得到,偏偏她不闻不问。

另外有关她感冒这件事,顾寒生觉得太巧。

巧合到他真的觉得她有故意的嫌疑。

顾寒生来时,景遇早就已经点上酒了。

昏暗的包间里,安安静静的。

顾寒生在景遇身侧坐下,随手将外套扔在一旁,“什么酒,非得今天晚上喝。”

景遇正往他杯子里加冰,脸上情绪难辨,他说,“老爷子签字了,今晚我看某些人的脸色可是难看的很。”

两人碰了杯,顾寒生说,“恭喜,算是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景遇一脸冷嘲地盯着杯子里的褐色液体,“他不知道还有几天活头,能给他一个尘埃落定的假象,也好。”

如今在景家老爷子的眼里,景遇身边有了人,手里有了权,是他喜闻乐见的结局。

接下来,是沉默的喝酒声。

顾寒生寡言,而景遇今晚心情更是糟糕,他也很少话。

后来,还是景遇先开的口。

他捏着眉心,抬手将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给解开,“白天你跟阿行怎么回事?我看他气成那样,听说你们上次好像闹了矛盾?”

景行上次去顾宅看望温明庭景遇是知道的。

他当晚宿在顾家老宅,但是第二天回来时,满身是伤。

景遇当时问他怎么回事,景行一脸冷漠,心情极度不好,冷冰冰地甩给他一句,“顾寒生打的。”

当时景遇忙着魏家的事,没工夫向顾寒生过问这件事。

于是就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顾寒生不动声色地将一杯酒喝完,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导致现在胃里有些辣辣的疼。

他说,“这小子皮痒,给他松一松。”

“我了解阿行,他最怕你,敢这样,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回事?”

“他为了女人跟我叫板,你觉得该不该挨打?”

景遇一怔,闭了闭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喃喃自语,“这小子,还没死心呢。”

想到自己的处境,景遇突然说,“算了,他要实在喜欢,我不拦着他,一切顺其自然好了,以后他就算在这女人身上栽了什么跟头,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顾寒生眸底蓄着一层厚重的阴翳,他笑了声,表情冷讽又高深莫测。

这晚,顾寒生和景遇一直在喝酒。

辛辣的液体入喉进胃,的确可以短暂地麻痹身体跟意识。

景遇喝的比较多。

有景家的人来皇城找他,那人站在包间里,将身子伏得很低,“少爷,今天可是您的大喜日子,您可不能就在这里喝酒呢,这少奶奶还在家里等着您呢。”

然而景遇没给这人好脸色。

他当时正在喝酒,一口酒入喉,现如今已然觉得没什么味道了,然后一下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掷过去。

那人往旁边躲了躲,透明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玻璃渣子溅了满地。

景遇指着门的方向,“滚。”

这情形,没人劝得住。

景家这佣人只得朝顾寒生投去求救的目光,顾寒生什么话都没说,那人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到了凌晨一两点,两人该散场了。

顾寒生喝的比较少,没什么醉意,只是有些头痛。

他捡了自己的外套,起身踢了踢景遇的小腿骨,说,“我找人送你回景家。”

景遇垂着头,睁开眼,抬手掐着自己的眉心,“你先走,我再看。”

听这意思就是不打算回去了,顾寒生懒得再说,拿了自己的东西走了。

接到顾寒生电话时,季沉正在车里打盹。

他下车给顾寒生开车门,问他,“先生,是回零号公馆吗?”

这么晚了……顾寒生捏着自己的眉心,坐进车里,“虞山别墅。”飞涨fzz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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