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个话所有人浑身都是一阵发凉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最要命的是,内心深处他们也这么猜测过,但早都否决了。

“欸你这个孩子,”那位老人已经找了个塑料袋装了一堆食物和水,闻言很不满:“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人死了,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别人,这像是死了吗?”

“不是死了,也离死不远了。”

少年抬起头,这下大家都看清了少年的样子,尤其是那副神情在这么多人的注目下,不仅没有丝毫胆怯,还给人一种强硬感,仿佛在场的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毫无用处。

“你才离死不远了,哪家的孩子像你这么说话的!”

“故意找存在感吧你!”

“你就别吃别喝自己死了算了!”

人在这种绝境中神经更为纤细很容易暴露出恶毒的一面少年说完,好几个人顿时恼怒的教训起他来,很快被吕妍制止了,吕妍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高冷,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吕妍作为记者,也算是阅人无数,对方话虽然偏激,但她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道理在里面,让自己忍不住追问一句。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能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鲜明镜,”那少年回答,之后冷冷看着那些余怒未消的人,道:“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谁知道,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本能的看向超市大门,那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在,而此时此刻,听了少年的话,他们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啊,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第一个进来的是谁?”吕妍皱着眉头,四顾问道。

半晌,有人小声回答:“不是你吗?”

吕妍顿时直觉到很不妙:“不,不是我,我是跟着别人进来的。”

“跟着谁?”少年平静的问道。

“我……”吕妍在人堆里找了找,一时说不上话来。

“不用找了,”少年道:“不知道你们谁还记得,在那个东西来之前,有一束光……”

“光?”吕妍拧眉想了想,猛地恍然:“对,有光!”

吕妍脑海顿时嗡的一声响,神色难看的道:“糟糕了!”

他们不是主动进来这间超市的,而是被驱赶引诱进来的!

偏偏,他们还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看看四周,吃的喝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卫生间,简直是……吕妍瞬间就想到,在某些大型屠宰场里,所谓的仁慈死亡,恐怕比眼下也好不到哪去。

“还有一点,你说你之前在加班?”此刻,鲜明镜明显掌握了话语权,反问道:“你真的走出单位了吗?”

吕妍当即一愣:“什……什么意思?”

鲜明镜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你们有的说自己准备睡了,有的说喝醉,有的说在看电视,还有的你说在加班,按最近的情况,你加班应该很久了吧?不管你们谁说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那样的场景下,你们很可能会睡着。顺便说一句,我记得很清楚,我在来之前,已经躺在床上了。”

小超市里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懵了,毕竟他们还真不傻,所有人立马想到了这几天新闻上铺天盖地报道的那些植物人、脑死亡事件。

患者都是好好的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却再也没有醒来。

“你是说……”吕妍终于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手臂:“我们睡着了?”

鲜明镜刚要开口,安静的超市里突然响起“啾”的一声,包括吕妍在内,所有人都看向了鲜明镜。鲜明镜一手按住了微微鼓动的裤兜,皱眉道:“别叫。”

“你,你口袋里有什么?”

“是鸟叫吧?”

“怎么会有鸟啊,这孩子太诡异了吧!”

“真危险!如果它再早点叫起来,我们所有人都要为他陪葬了!”

鲜明镜神色淡淡的,像是没听到这些人说话,这时,之前就态度不好的姜恪守咄咄逼人的站了出来:

“现在鸟叫不是重点,大家不要听他说的,从刚才开始,这孩子就胡说八道,打乱了我们的节奏,我觉得他是有意引导我们往新闻里那方面想,引起恐慌情绪!大家不要听他的!”姜恪守严厉的看着鲜明镜,走过去道:“麻烦你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我们不能带着它一起走!”

“哦?”鲜明镜嗤笑一声:“你能带着谁一起走?”

姜恪守脸色立马变得更加难看了,甚至抬了抬手:“你要是不听话,别怪我非常时期,用一些非常手段。”

鲜明镜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好了!”吕妍道:“现在不是搞分裂的时候,不管怎么样,我……我觉得这孩子说的对,我们把它关在外面,等于把自己锁在里面,这不是安乐窝,我们要先把自己武装起来。”

“然后呢?”有人问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私人警力,还有完整的设施,我们或许可以先躲在那边。”吕妍劝道:“这次是我们主动选择的,而如果鲜明镜同学不说,我们根本不会出去,我觉得这样反而更安全了一些。”

吕妍在之前就因为冷静得到了大家的好感,现在虽然对鲜明镜不满,但对吕妍还是顺从的,都是成年人,行动力也不错,立马有人拆封了铁钳和剪刀,到门边上一边观察外面,一边奋力弄开大门。

突然,门边上有人浑身一颤,大叫道:“吕,吕记者!”

“别喊,小点儿声!”吕妍赶忙道,同时放下手里的打火机盒,走到玻璃门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出去。

一看之下,吕妍都愣住了,好半天才道:“那,那是?快!把手电筒拿过来!”

原本想用打火机,但打火机的火苗打出来竟然是蓝色的,一点温度都没有,而且很快就会自行熄灭,让她的心都凉了半截儿,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手电筒了。

有人立马找到手电,装上新电池,递给了吕妍。吕妍抬头一看,是鲜明镜。

靠近了门口,少年的面容更清楚,非常精致的模样,尤其是鲜明镜的神色,超出年龄的冷静,甚至有点冷漠,像是对眼下的情况完全不感到担忧。

吕妍心里忽然一定,接过手电筒。

“小心,”鲜明镜同样看着外面,破天荒没有用嘲讽的口气。

吕妍点点头,将手电朝着外面,深吸一口气,手指一推,打开了它。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手电没亮。

吕妍使劲晃了晃,依旧没亮,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失望,咔哒一声,最后一根插板线被剪断,超市门重新打开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像是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凑到门边,使劲往外瞅,有人迟疑着道:“真不是眼花吧,那是人吧?”

只见和小超市隔条马路,也有一队小心翼翼的人影,正贴着楼层的阴影前进,吕妍觉得是人,但眼下种种极端异常的情况,破天荒的有点不敢承认。

鲜明镜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不行!”吕妍本能的拒绝,抬手去拦鲜明镜,但这孩子像是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丝毫不带犹豫,话说完人已经推开门,面无表情的从门缝里出去了。

或许吕妍脸色实在有点难看,旁边一个人劝道:“吕记者,让他去吧,说实在的,这孩子留在这我,我才觉得有点渗人。你就听听他说的那些话……”

“对啊吕记者,他自己跑出去的,管他干什么?”

“再说他还带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把他留在这,才会害了我们。”

“欸,你们别这么想,我们就当他去给我们探探路,年轻人也灵活嘛。”

吕妍始终没说话,镜片后的眼里到底露出担忧来。抛去别的不说,鲜明镜毕竟是个十三四岁的未成年人,而眼下情况着实让人害怕,他们这些大人,因为自己的恐惧,才故意不想管他的死活吧!

想着,吕妍都觉得自己有些时候想法很天真,很多余。暗骂了一句,拉开门甩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就留下那些阻拦的声音冲了出去。

直到弯腰跑了几步她才想到,万一鲜明镜说的是对的,他们这些人已经死了,那她死了还要管别人的闲事,难道不应该上天堂吗,可现在这个鬼地方,看起来分明像是地狱啊!

“死?”

万万没想到,几分钟后,吕妍已经回到了小超市,旁边站着几个人,都是她和鲜明镜带回来的,此时居中一个瘦小的老头,是这群外来者的领导,正对着超市里的人神色倨傲的说道:“没错,你们就快死了,贫道也不能保证什么,既不能保证带你们所有人回去,也不能保证让你们全部活下来,只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听到了吗?”

超市里的人差点激动的流眼泪:“天师,你是说,你说我们还有救吗,还能回去吗?!”

“唔”张天德环视着超市里这么多人,说了一句:“我看悬。”

这话一出,人群立马炸了锅。

“什么?”

“到底能不能?!”

“不是说是什么有关部门的,专门来解救我们的吗?到底靠不靠谱?!”

张天德身穿法袍,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束在头顶,神态严肃,同时两只眼皮上都有一道黑红的痕迹,联想往日的传说,众人都猜测是什么动物的血,只是看起来像是化了浓妆,有几分滑稽。

而这位“天师”旁边,站着几个同样穿着的年轻人,长得高大,左边两把桃木剑,右边三个罗盘,七八个令旗,衣服底下鼓鼓囊囊,又像穿着防弹衣,长袍外面还专门缝着不少黄色符篆,尤其是一个枪套,牢牢背在胸前,颇有内裤外穿之感。

这些人眼皮上也有不知名的血迹,看着比起异能人士,更像张天德雇来的保镖。

在场的人已经听过了解释,依旧对真实情况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幽灵”状态,而眼前的张天德等人却是活生生的人,用了特殊的办法才来到这里。

还有,这些身上插满了桃木剑的道士,也是有组织的,来自一个前天刚成立的官方办事处,目的就是到这里来解救他们。

“胡说!”张天德呵斥道:“不是我法力不足!是你们人太多了,贫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生魂聚在一起,按理说,你们每个人都是分开的,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言而总之,贫道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救你们!”

看他发怒,众人立马乖顺了许多。

“行了,少耽误时间,”张天德道:“当务之急是你们回到……”

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道:“有光!”

张天德带来的几人闻言顿时就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原地跳了起来,眨眼间各自钻进了隐蔽的角落里,张天德更是滋溜一下跳进了收银台后面,一下子没了声音。

这矫捷的动作吓坏了其他人,所有人惊慌的四散躲藏起来,直到一片寂静的超市里响起少年嘲笑的声音:“我看你这个天师自身都难保,还能救的了谁?”

两秒钟后,张天德从收银台后面跳出来:“你这混小子,竟然愚弄贫道?”

“我管你这频道那频道的,”鲜明镜道:“我不看电视。”

“你……”

“我只想听真话。”鲜明镜道:“外面那到底是什么?”

张天德顿时吹胡子瞪眼:“你管它是什么,贫道……我有本事制服它就对了!”

“那你就试试吧,”鲜明镜快走几步,手一撑也跳进了收银台后面,躲进了桌子底下,一旁张天德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鲜明镜只听他大骂一句,抽出桃木剑,超市的玻璃紧接着哗啦啦便碎了一地,激起角落里好几声压抑不住的尖叫。

鲜明镜抬头看了看浑身已经紧绷到极点的张天德,掏出身后藏着的剪刀,咔嚓两下,直接剪断了张天德道袍上累赘的腰带。他身后的另外一把桃木剑就掉在了地上。

张天德紧张的浑身大汗,根本没感觉到自己的腰带断了,而即便他发觉了,现实情况也不允许他发作只见两根长长的黑色触须,顶端挂着两个圆圆的灯笼,各自发出暖洋洋的亮光,越过一地碎玻璃,从外面伸了进来。

起初的尖叫声也消失了,所有人再不敢擅动分毫,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但超市实在是太小了,那触须从超市门口涌进来,渐渐显得那个门也变得拥挤,随着两只灯笼越来越深入,明亮的光还是照在了一些人身上。

就在吕妍震惊的目光中,被光照到的人都恍恍惚惚的自己站了起来,围在灯笼旁边。

尤其令人害怕的是,门外还亮起了数不清的灯笼,像是有一只千足万足的巨大爬行动物,从外面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挤挤挨挨的蠕动经过。

伴随它来的,才是真正让人害怕的东西。

这些长着灯笼的触须犹如软体动物,把超市门给彻底堵上了,但还是能听到,外头那疯狂的、如同电影里怪兽才有的嘶吼和咆哮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奔走在这巨大的蠕虫身上,等着这两根触须把猎物引出去。

在剩下不多的还有神智的人近乎祈祷的目光中,那两只触须终于缓缓收了回去,有七八人跟着灯笼向外走去,此时里面已经有了吕妍的身影。

张天德早就重新趴了下来,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拖沓的脚步声就要离开超市,小腿肚突然被踢了一脚,张天德快速转过头,正是那个愚弄了他的少年,用口型道:“出去!”

张天德同样撇嘴,摇摇头,指了指鲜明镜,意思是:“要去你去!”

谁知下一秒,他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只见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嘲讽的笑了笑,手里握着把眼熟的桃木剑,手一撑腿一抬就出去了,下一秒,他毫不停顿的向着那两只灯笼劈了下去!

啊呀!

张天德像是自己被砍到一样惨叫一声,喊完嘴唇哆嗦着,又惊疑道:“你,你这个生魂,竟然可以拿起桃木剑?”

超市外面惊天动地的一声鸣叫,迟了几秒钟才到来,张天德慌得差点尿了,大叫道:“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完了,完了啊!”

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两只灯笼被鲜明镜两下砍碎,瞬间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但同时,那两根触须也如同骤然断裂的绳索,以比来时快无数倍的速度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占满了外面马路的那黑色的巨大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可谁也没有胜利的喜悦,就在张天德我命休矣的喊声中,更加真实、恐怖的吼叫从外面传进了超市,越来越近,直到重物落地,超市门口的瓷砖纷纷碎裂,超市里的人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两个巨大的黑影遮住了门外唯一那点蒙蒙的月光,超市里更黑了一层。它们脑袋顶到天花板,低着头,争抢着试图爬进超市,那呼呼的腐臭,从它们身上飘进来,像是阴沟里吹过来的一阵风。

之前就是这个东西追着他们,把他们逼进了这条路,但远远没有这两只这么大。

幸存者四散奔逃,有人躲进了卫生间,有人拿起了手边能拿到的所有东西来自卫,鲜明镜离的最近,就在握着桃木剑的手指一阵紧缩的当头,一只簸箕大的爪子猛地向他拍了过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落在身上,鲜明镜顿时感到身体都有分散的感觉,等他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浑身剧烈的疼痛。

可怕的惨叫声让他抬起视线,那两只怪物已经彻底进了超市,开始肆意的追捕,其中一只跟在张天德身后穷追不舍,货架叮铃哐啷的倒了下来。

“人呢?!快给贫道开枪啊!!!”

砰!

砰砰!!

枪火在黑暗中喷射,近在咫尺的怪物被击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闪烁的火光中长臂猛地甩过,枪声很快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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