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朦胧记忆闯入脑中,沈流响身形轻晃,缓步朝住处走去。
眼下,沈流响犯了大错。
御神诀乃宗内不传禁术,他听闻叶冰燃想要,便盗取了卷轴赠其。虽然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叶冰燃大概为此类行径不耻,亲自来清凌宗归还法术卷轴了。
不到半天,此事传遍大江南北。
“堂堂仙君,竟做出偷鸡摸狗之事,简直令人不耻!”
“呸!他算个什么仙君,这些年因他清凌宗名声尽毁,我若是夜仙君,早将其逐出门派。”
“如今世人皆知此事,我到要看清凌宗如何处置,一般弟子犯此事,废修为逐出门都是轻的,他沈流响纵使是仙君,该八.九不离十才对,否则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唉,想当年,沈流响也是惊艳绝绝之人,如今为了一个无情剑修,疯癫到这般模样,可恨、可叹!”
·······
小到街边路人,大到各派领袖,无不知晓沈流响像狗皮膏药一样,对叶剑尊死缠烂打,更是嫉妒同门师弟素白澈,百般刁难不说,还要东施效颦。
世间有幅流传甚广的画,素白澈一袭雪白衣裳,躺在卧榻上,身旁数朵盛放白莲。
清冷仙姿,人比娇花美。
于是这边,沈流响也穿白衣,戴白花。
他容貌天生昳丽,与淡雅两字粘不上边,便施法将脸涂抹得似鬼惨白,只为叶冰燃眼中多他一分。
“ 瞧,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看看我吧。”
叶冰燃越发厌恶,但顾忌清凌宗颜面,仅时时避之,未有过激之举,直到这次,他抓到把柄,让清凌宗自己清理门户。
寻着记忆,沈流响往朝云峰走去。
身为仙君,那是他的独立住处,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路上不少弟子步履匆匆,嘴里念叨着重生崖,沈仙君······但愣是没一人把沈流响认出来,只觉得此人怪异,离远些为好。
沈流响甚少现身,多待在峰内闭关,或是出宗寻叶冰燃。
众弟子对他印象,白衣白花,一缕格外长的发丝坠到脚边,恍然如厉鬼。
偶尔路过弟子望着他背影,心生疑惑。
“那人有撮头发,怎么与沈仙君有些像。”
“别胡说,沈仙君那缕结着叶剑尊的长发,还要长数寸,许是巧合。”
沈流响:“······”还好把那束长发挽了起来。
这是沈流响做的荒唐事之一。
凡间成亲,新婚夫妇将各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象征夫妻同心。
于是有次趁叶冰燃不备,沈流响断了他一缕长发,和自己的结在一起,还将此事昭告天下,世人无不骂其疯魔。
堂堂仙君,做这般丢人事,他为千古独一个。
回到房间,沈流响先找了把剪刀,拽起那束长发,手起刃落,‘咔嚓’地剪下去。
这玩意实在膈应人!
不料绑发红绸一闪,将剪刀震飞,连他的手都震得发麻。
“······”竟然设了秘法保护。
沈流响嘴角微抽,想寻些其他法器,强行断了结发,这时,怀里有东西发起热。
他掏了出来,一个圆形物件闪着白芒。
传音器。
“你在哪?”
先前送他离开的蓝衣男子,凌华仙君。
沈流响老实答道:“朝云峰。”
那边沉默半晌,传来暴喝:“你是凌丹养的蠢猪吗?!让你往宗外跑,等师兄归宗再回来!你竟然自投罗网?真当凌越和师兄一般心慈手软么,还是以为四方血池疼不死你!”
四方血池,建于重生崖之巅,乃清凌宗最严厉的刑罚。
惊雷,刀山,火海,净水。
上次开四方池,惩的是在凡界作乱的妖族大能——敖月。
小说里,沈流响听闻剑尊来宗,头脑发热地去见他,结果被执法长老擒住,丢进血池受尽刑罚,出来已是奄奄一息。
即使这样,他还爬到叶冰燃脚边,拉其衣角,痴痴地说别担心,自己不怪他。
气得清凌宗所有人,包括一直维护他的凌华,都恨不得把他再丢进池里醒醒。
低贱到这份上,可笑!
沈流响沉吟片刻。
眼下,除了清凌宗,没有更好的容身处,既然要继续待下去,这惩戒就必须受,不然难以服众。
“不逃。”他平静的说。
“替我转告凌越,不劳大驾,我亲自去重生崖领罚。”
恍然间,凌华以为听混了。
什么?
要乖乖领罚?
他扭头和凌丹对视了眼,看见对方脸上的惊诧,“你确定?流响,这不是说笑,四方池连师兄进去都得脱层皮。”
敖月受刑那日,风云巨变,嘶吼声凄绝哀绝,响彻各大峰,胆小的弟子躲在房间里,连门都不敢出,至今心有余悸。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大概有点懵,传音器周边光芒渐渐暗下。
沈流响随手放到桌上,在房间寻衣服,身上披着的墨袍,到底是少年体形,短了些。
他找了许久,发现衣服一色的白,眼睛都花了,白茫茫一片。
无奈选了件换上。
重生崖地处偏远,宗内不许御剑,众弟子赶去都需要些时辰。
凌金烨腰间小葫芦轻晃,散着淡淡光泽。
他与周玄澜并肩前行,俩人是弟子中的翘楚,名头甚响,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但此时,因周玄澜弟子身份,投来的视线过于多了。
凌金烨担忧地望了眼旁边的人,却发现他眉宇微蹙,没在意四周,而是在思索什么。
“你在担心沈仙君吗?”他问。
周玄澜一愣,摇头。
他与沈仙君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情。
入宗试炼,他和凌金烨、凌幕山为前三甲,按规矩,将被三仙君收为亲传弟子,他运气不佳,拜入沈流响门下。
这师尊,除了拜师时赠了一枚玉佩,再未理会他。
转眼数年,周玄澜也只在那次大殿上见过他,剩下的,都是从旁人口中听闻沈仙君又有什么惊人壮举。
周玄澜看向系在衣带上的玉佩,忽地,脚步微微一顿。
“怎么了?”凌金烨察觉到。
周玄澜抬起头,面露异色,觉春河畔的白衣怪人,好像是师尊·····
须臾,他恢复神态,“无事。”
对这师尊,他可没有一点好感。
管他呢。
不料这念头刚起,腰间玉佩轻闪了下,青色光晕连成一层壁障,将他围了起来。
眨眼间,周玄澜消失在原地。
凌金烨伸手扑了个空,几许眨眨眼,垂头看腰间玉佩,恍然大悟,跟师尊召唤自己一样,玄澜被他的师尊召走了。
顿了片刻,凌金烨倏地瞪大眼。
沈仙君找玄澜能有什么好事?临死拖个徒弟垫背?!他急忙朝玉佩施法:“师尊,救命啊!”
室内灵气颤动了下,青芒散去。
沈流响盘膝坐在榻上,手托下巴,朝出现的少年眨了眨眼,眼眸逐渐亮了起来。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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