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东风渐起,但是万物尚未复苏,天地间还是静悄悄的,仿佛在蓄力。直到某日,风夹杂着细雨降临人间,才真正拉开了春天的帷幕。
元宵灯会后,宫中梁帝突然染上风寒,旦日便卧床不醒,急坏了周围的人。太医、仆妇围了满地,这梁帝已是五十多岁年纪,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康健了,现在突然病倒,着实让人一惊。
各方势力开始做最坏打算,纷纷蠢蠢欲动,宫中一些有孩子的妃嫔甚至已经在偷偷传送消息,让自己远在封国的皇子做好回京的准备。
虽然国有储君多年,人尽皆知,但是太子的母亲孟贵妃乃前朝皇室后裔,换言之,太子身上也流着一半前朝血脉。
故国虽已去,但是对于今朝王室来说,依旧是讳莫如深的话柄,况且这孟妃在宫中空有位份,并不十分受宠,这就让有心之人深感,太子之位也并非坚不可摧。
孟贵妃孟纤怡自然也明白自己处境艰难,十六年前皇帝册封她为贵妃,一方面是母凭子贵,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需要平衡前朝势力,毕竟大梁继承于刘宋天下,这宫里宫外还有不少前朝遗民需要安抚。
此刻看着病榻上的梁帝,她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太子的安危,远在青州办案的太子日前已经接到消息,正星夜兼程赶回。
孟贵妃担心路上可能会出什么事儿,毕竟觊觎太子位者不在少数,想到这里,她轻叹出一口气,旁人只以为她在为陛下伤神。
在这幽幽宫禁之中,她所倚仗的不过是她的儿子一人,她的母族远在宫外,虽是皇亲国戚,表面上来看从上到下遍享荣华富贵,但是由于梁帝的忌惮,家中只有他的大哥孟执做了大司马,领兵在外,而她的父亲孟铎空有颍国公的爵位,而没有实权。
因此全家上下还是处处谨小慎微,并不敢因家族出了贵妃和太子就洋洋得意,一大家心底只盼太子能早日登基,那时当是孟家的翻身之日。
当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到孟家之时,孟子吟只是像寻常一般,亲自炒了两碟可口小菜,一边翻着医书一边津津有味儿的吃着。
她是孟家宗亲,住在孟家偏厢房后面的小花园,论辈分她该喊孟执一声叔父,喊当今太子一声堂哥,但无奈,叔父她还见过几次,而那位尊贵的太子她可是真没怎么接触过。
当然这也跟自己闲云野鹤的性子有很大关系,比如前月春节,太子还亲自过府给外公亲族拜年,孟家的一些姐姐妹妹更是恨不得贴到太子身上去。
而彼时,她正从小园中摘了几朵忍冬,准备回屋继续研究药理,正好瞥见山呼千岁的众人,顺着黑压压的人群向正屋的方向望去,她看到一个穿着玄色烫金纹斗篷的年轻男子,大概就是太子了。
因为自幼父母双亡,孟家主母看她可怜,才把她带回来抚养,说是抚养,其实也只是略表同族情意,给她个住的地方罢了。
孟子吟从小野生野长,身边也不见有个丫鬟仆从,府中那几个少爷、小姐,她也只能算认识,平日也没有什么交集,不过这样,自己也乐得自在。
或许是秉持惯了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态,孟子吟此时饭吃的正香,她有隐隐感觉到梁帝一病,宫中将再起风云。
只是那时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颇得圣宠的太子会是最先被拽下神坛的那一个,也不会想到,孟氏国戚竟会跟着遭殃。
太子萧然风尘仆仆、快马加鞭,五日的路程只用了三日便赶回皇宫,然而回宫之后他却发现到处透着古怪。
首先是母亲孟贵妃,竟然被莫名其妙的禁足漪澜殿,其次是得知梁帝早在前日已经苏醒,为了养好身体,携了几名太医,并两位妃嫔一同前去城南行宫休养了,出城之路恰好和太子一南一北,因此路上并无相见机会。
漪澜殿外重兵把守,太子想见生母一面都是难上加难,经过多番曲折,他终于探听到,母亲被禁足仿佛是因为一些信件,但究竟是什么信件,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深觉事有蹊跷,便私下里派人前往行宫想向梁帝求一真相,只是城南行宫一去一返,最少也要一天一夜,他派出的两拨人,仿佛泥牛入海一般,竟几日也不闻音讯。
隔天,东宫也来了一众黄门,身后领了一队禁卫军,为首的黄门,叫嚣着要搜查太子寝宫,萧然缓缓步出寝殿,身姿庄重,没有半分波澜。
带头的黄门他认得,他抬眼瞧那黄门,威严的目光似乎从那人头顶压过。
“孙樵,你这是要效仿前代江充吗?”萧然语声淡淡,但是这话分量颇重,前面几个小黄门不禁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可是冤枉奴才了,江充小人利欲熏心,一手制造了巫蛊之祸,而今奴才只是奉皇命行事罢了,怎能和江充一样呢?”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包裹严密的卷轴,萧然一看那赤金颜色,便知是圣旨了,他早知这些人如果没有御令,应该绝不敢如此猖狂,但此时他纵然有千般不情愿,也只能跪下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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