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候日头是最为高照的,但平昌府的花厅周围挂了幔帐,风徐徐吹过也不十分热。
可凌侍郎一家还是汗水连连。
凌腾达方才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无论今日他的哪个女儿行差踏错了,他都不能独善其身。一听凌霄霄言语直指凌昭音诬蔑王爷,心更是突突狂跳,坐在八仙桌旁噤若寒蝉不敢出声,连连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
胡夫人则坐在凌腾达身旁,怒视着凌昭音,后悔没有劝住老爷,由她来了王府。她想不通,凌昭音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娘家太师府可堪称忠臣世家,怎得她亲自教养的女儿越来越愚蠢放肆,甚至阴狠毒辣起来。
凌昭音听得凌霄霄说她攀蔑王爷,先是愣了愣,随后更加气愤了。从小到大都是她指着凌霄霄的鼻子骂,凌霄霄从来不敢还嘴。今日不仅频频无视她,竟还敢这样当众教训起她来。
“你别以为有王爷撑腰旁人就不敢把你如何!你现在就戴着凤钗!铁证如山!难道还想脱赖掉?”
凌霄霄轻蔑一笑道:“是么?我且问你,你可曾亲眼见过凤钗?”
凤凰金钗虽然赏赐给了胡夫人,但她从不拿出来示人,自带回家中后就一直放置在一个锦盒里,在卧房里边单扩出一个小格子间,将锦盒稳妥地放置在格子间正中央的小架子上。即使后来嫁入了凌府带了来,也是一次都没有打开过,叫人依样扩一个格子间放进去,连她自己都没有再打开多看一眼。
妙绿虽然年龄小,可听府里的婆子们这样说过,也依话告诉了凌霄霄。
凌昭音被这么一问,有些慌了,她虽然将凤钗偷出来之后不仅看了,甚至还悄悄戴在头上孤芳自赏了一番,可她不可能这样承认,若是叫人套了话,她可就大祸临头了。
她极力稳住心神,可声音还是控制不住虚了下去:“我......我即使没亲眼见过,可也听母亲说起过!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凌霄霄也没打算治她偷窃皇后赏赐的罪,这罪名要是落下来,她再怎么力保胡夫人,胡夫人也免不了背上一个“看管不力”的罪过。且凌昭音毕竟是胡夫人所出,纵使皇家不信小人嚼舌说胡夫人监守自盗,教女不善也是罪加一等。
但即使不治她这个罪,诬蔑之罪也是不能让她轻易逃过去的。
凌霄霄抚了抚脑后的金钗,只看着远处的花草道:“真是厉害,只听说过就能一眼辩出。你若真这般聪明伶俐一点即透,从前女学究来家里讲课时,也不会动辄气得要打你手心板子了。”
凌昭音平生最恨两点,一是说她貌丑,二是说她蠢笨。因为这两点都不是一个嫡女该有的缺点,她也自问没有这样的缺点。
果不其然,凌霄霄话音刚落,凌昭音就疯了一样扑过来要打她,身边的婢女们不料凌昭音这般疯魔,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简直跟市井泼妇没有两样,一时被这阵仗吓愣了,竟忘了上来护住凌霄霄。
千钧一发之际,妙绿最先反应过来,冲上来想护在凌霄霄身前,这阵仗旁人没见过,她从前在凌府可是司空见惯了的,凌昭音那时一有不顺就寻个由头来打骂凌霄霄。她只是没想到凌昭音的涵养功夫这般差,王府境地天家面前也敢造次。
平昌王随后也反应过来,伸手想把凌霄霄揽过来,他虽然对凌霄霄有了一点点的好感,但不至于到了可以舍身替她挨巴掌的地步,只是凌霄霄若在府内这样任人打骂了,传出去有损皇家威严。
只可惜妙绿和王爷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凌昭音的巴掌就要落在凌霄霄脸上,除了看热闹的佳红和始作俑者凌昭音,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凌昭音虽不是肥头大耳,到底也是养的珠圆玉润,凌霄霄跟她比起来简直柔弱难当不堪一击。旁人都觉得,这一巴掌要是落下来,凌霄霄可能当场会昏死过去。
正当所有人都闭上眼睛不忍观瞧的时候,只听“啊”地一声尖叫,睁眼看去,却是凌昭音趴在了地上。
只有见惯了的妙绿,和没太被吓到的平昌王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在巴掌即将落在脸上的时候,凌霄霄冷笑一声,伸手一搪,反抓住凌昭音的腕子一扭,凌昭音整个人便顺势摔了下去。
凌霄霄的动作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凌昭音趴在地上先是愣了三愣,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里带着气急败坏与恨,还有丢脸之后的懊恼与羞愤。
她这一哭,刚放下心来的王府下人们,心又提了起来,小心觑着他们的王爷。
旁人不知,他们是最清楚的,他们王爷最烦女人哭。每次有妃妾们来王爷面前哭,王爷的脸都要阴沉上好半天,叫人看了胆寒。且偏凌家出来的姑娘都奇怪些,哭起来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真情实感旁若无人。他们侧妃上次在乾元殿也是这样大声啼哭,虽然王爷不喜欢,可他们下人倒是觉得有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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