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江南少女捧一束新采的香草,轻推开房门,把香草插进桌案上花瓶中,摆出朴雅的造型。她看着自己的“作品”一笑,开门出去。

不料,一名男子恰在门口,与她撞个满怀。她吓得跳回屋里,男子抬步进来,刚好把她堵进犄角里,令她进出不得。“吴小姐”男子开口叫她,她从惊慌中抬头,竟见到几天来痴想的秀弱面庞。

她的家族吴氏是金陵官宦世家,迎来南巡的二皇子在自家园林下榻。全家拜见二皇子时,她关注到皇子身边的年轻公子,文弱中别有一股神采,年轻公子灵活的黑眸也瞟到她,仿佛冲她笑。而后她听说,这位曹公子虽是品位很低的皇子侍读,但年纪轻轻被二皇子倚重,才智巧辩为人称道,将来不可限量,可惜身体不太好。单纯的她对他崇拜而怜惜,趁白天他不在,去他房间里布置花草,表达小小心意。

“晚生每日浸沐芳香,却不知是吴小姐……”曹怿假意向前作揖,少女伸手推辞,因空间狭隘与他的手相碰。他乘机托起她双手,少女大为羞乱,他的手缺乏热度,她紧张得喘不过气。他飞快低头亲一下她的小手,她终于反应到推开他向外跑,跑了很远想哭又想笑,一片痴心却更深一层。

他根本没追,走到门边咳了咳。都说江南女子如水,这姑娘便是一双水眸,他早在江南之外见过比她更美的如水女子。此番行程特意建议二皇子绕过姑苏,就是不想被她找上门。

“又要采花了?”他的娇丽侍女闪出来讥笑。他伸个懒腰:“劳逸结合嘛。”他侦知吴小姐父祖对二皇子诚心不足,已唆使吴氏的对头在朝中告状,是轻是重就看她家如何向二皇子表现了,吴小姐受连累他可不管。

半夜全城静寂,偶尔响起值更人的敲梆声。几队卫兵分头巡逻每一条街道,火把照亮所经之处,二皇子光临治安马虎不得。卫兵刚刚走过,有处屋顶立起一条人影,无声地在房屋上跳跃,小心躲过时常扫来的灯火。夜行人黑巾蒙面、眼眸如水,正是曹怿日间回想过的人。

灵遥出走以来,连日耐心跟着二皇子一行,风餐露宿,不曾安睡。白天她走入街市打听,确认曹怿的确风光随行,并到皇子的住处周边踩点。夜晚她查探防卫情况,是否有漏洞潜入深宅,观察到皇子以外,防范不算很严。

她在脑海中无数遍演习刺杀他的场面,何时用暗器、何时使短剑、如何不被他的鬼话搅乱,甚至同归于尽!可自己不值得因他而死……她累了含起一颗松子糖,化解心头的苦。敲梆声又开始报时,寅时已至,距天亮不远了。她跳到地面上,找了条小河洗把脸,继续找寻机会。

这一天利用晚间举行宴会车马进出,灵遥扮成仆人混进吴府,武器藏在外衣下面。她仅在边角处走动,偷听宴席上动向,据说宾主相饮甚欢,你来我往良久。她且转且停,窥见一仆一主两位少女私下说话。“小姐,曹公子喝了不少。”“哎呀不行,他身体弱,得设法接他出来……”

他又引诱了无知少女?灵遥赶到宴席附近,果然稍后看见男仆搀着曹怿离席,她悄跟在后面。吴府很大,从酒宴到后园,已静得几乎不闻人声。

“不必伺候了,我在外面稍醒会儿酒。”曹怿打发走仆人,到凉亭石凳上坐下,先是以手拄头,后来似乎撑不住酒劲,一头趴到石桌上。她躲在花草中静候一会儿,再三查看:他仍在酣睡,四周也无人经过,便绕到他背面,他的后背不设防地展露给她。

她抽出短剑,可以更深地扎入他的后心,只消顷刻就能置他于死地。然后她一提气脚点地跃出,在凉亭前落下一顿,马上再跳起直扑他。忽然双脚被好似藤蔓之类的细物绊了下,她想用短剑斩断,谁知细线绕住脚越缠越紧,地面又窜出数条细线缠裹她的双手。

她如同被卷入蜘蛛网里,“蛛丝”又紧又韧,将她全身裹束,她用足力气也无法挣断,想举起短剑掷向他也不可能。

这时,“醉酒”的曹怿直起身,转过来看她,并没有诡计得逞的坏笑。这是南疆以蛇血淬炼的银丝,比铁索还要坚固,他早有预感她会来。而她胸中懊恼无比,没伤到他一根毫毛就被算计。

一个貌美侍女笑着出来,手上有些功夫,扯走灵遥手中短剑,又从她衣中摸出匕首暗器。“总算有人追讨你的风流债了!这位挺漂亮。”侍女笑看曹怿。“下去吧。”他支开侍女。

他慢踱到灵遥近前,黑眸定在她眼中:“灵遥,哦不,我该称你嫂嫂了。”她一口口水啐到他脸上,决不能再被侮辱。他抹去口水,平心静气道:“今晚见得太仓促。我不会堵你的嘴,何妨听我讲几句话?”她拧过脸不看他。

“咱们俩的事情……光说抱歉是没用的。”他直截了当,那件事对他亦是极大打击,都是宋子攸那小子的陷害,毁坏他想长久保留的美好记忆。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里光芒分明是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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