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时,瑶姬已经带一列戴着面具的高手追来了,他们看着紫陵宫打开的门,瑶姬浑身打战,骇然不已,“木槿,你疯了吗?”

我很想跟瑶姬说:“老子没有疯,只不过不想得幽闭恐惧症。是我后面那姑娘脑子不太正常了。”

可惜没等解释,荧火已经携着我跃入紫陵宫的大门。齐放刚想跟着跃入,紫陵宫的大门应声而闭。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齐放在狂呼着我,瑶姬疯狂大叫,连面具都掉下来了。

门关闭的时候,我跌倒在地。我及时护住自己的小腹,紧紧靠着岩洞。不久,岩洞的紫晶矿散发出幽幽的光,黯淡地映着一个紫色的房间。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是一个紫色的世界,紫檀木椅子、紫檀木圆桌、紫色幔帐、紫色流苏帷幔,就连裹着铜镜的锦缎都是用紫色的。十分奇异的是这个房间只有一半,正如同我在弓月宫地宫里所见到的一样。书桌这里却是一片怪石嶙峋、峭壁危崖,崖下水流之声巨大而急湍。

耐人寻味的是,这个房间同弓月宫中的那一间,好像是一面明镜折射出来的绝然对称的两个世界,除了色调不一样以外,里面的布置完全一样。如果说弓月宫的主题色彩让人感到地下主人是在一种热烈绚烂的爱情火焰中结束了生命,他们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最最热情而至死不渝的感情旋涡中,那么这里的暗紫色调却给人一种极压抑而沉重的绝望之感,好像一个曾经爱得炽热的情侣生生被人拆散,时光永远停留在那种灰心而撕裂般的痛苦。

我往前一步,却见左面墙上挂着一幅真人比例的巨幅画像,里面正栩栩如生地画着一男一女两个飞天在一棵大木槿树下。那女飞天有一双美丽而潋滟的紫瞳,身段丰腴而美丽,带着一种宁静的微笑,舞姿翩跹而那个英武的男飞天半闭着俊目,满含沉静和满足地为她吹笛,二人衣袂缥缈,风姿绰约,显示了作画者不凡的绘画功底。

左侧有古体篆文正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一首名为箫舞图的诗。

题诗曰:

玉液倾歌馥檀香,

金笛流音诉肝肠。

午梦千山君不在,

一箭光阴紫泪长。

落款为:

更始十年夏,昭明宫漫云殿槿树下。

原来这是平宁长公主亲自作的箫舞图,也不知这吹箫的是何人。

这时后面传来女子声音,“原来平宁公主少时果然爱慕过明真武。”

呃?我吓了一跳,转回头,却见荧火正向我走来,自言自语地看着那幅画一会儿,对我说道:“皇后请看,这里的漫云殿便是平宁公主少时的所居之殿。这棵槿树本已有千年,可惜在战国年代毁于战火之中。这画中之人,女子正是平宁长公主,而这美男子想必是彼时赫赫有名的吴王了。”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象牙床边,用手中的银匕轻轻撩起紫色纱帐,隐隐有异味传来,却见帐里正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棺,一个身穿月白锦缎曲裾的女子睡在其中,乌发压着公主制金冠,衣饰虽古旧,却依然可见当初的华丽,领间微露红绫内袄依然鲜丽,衬得脖颈白皙修长,她的面容如同那幅画一般无二,绝代风华,却难掩眉宇间的一丝忧伤。

我看得出神,忽觉有人动我的手,立时暗中握紧了酬情,却见原来是荧火正撕下裙裾,取过我的手轻轻为我包扎。

我疑惑地看着她,冷冷道:“你不是太自信,便是太愚蠢。这是轩辕公主的陵墓,里面必然机关重重,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吗?”

荧火结束包扎,后退一步,垂首躬身道:“德宗陛下在世时,小婢确然曾同夫人一样自信、勇敢,可是自从德宗陛下去世后,小婢眼睁睁地看着轩辕家的江山败在太子手中,然后便自我催眠直到今天,”荧火慢慢流下眼泪,对我笑道,“本来想追随皇后一生一世,来报答您对荧火的大恩大德,现在看来,荧火只有来世再报。”她跪下,对我使劲地磕了一个头,“请皇后放心,小婢一定会让皇后活着出去。”

我苦笑不已,“来这里的人不死即疯,你以为就凭你能让我活着出去吗?即便活着出去,暗宫的人也在外面给我们围了一个包围圈,你以为我还有活路吗?”

“请皇后放心,平日里皇后同小玉姐姐暗中书写同大理的来信时,小婢有时便乘机来暗宫探寻。当年的紫陵宫虽是轩辕氏授命司马氏建造,但毕竟是公主行宫,所以轩辕氏也秘密派了一位轩辕姓氏的巧匠,偷携信鼠前来,在建成之初偷偷留有一条密道。后来这位巧匠同所有的工匠一样,全部不幸遇害,长留宫中为公主驸马守灵,此密道便代代只传信鼠。”倾城慢慢跑到荧火手上,亲热地蹭了蹭荧火。荧火用脸颊凑近倾城,泪流满面。

难怪平时倾城总腻着荧火,我盯着倾城的小眼睛,恍然大悟,“原来你当初选择我,是知道我的血能打开紫陵宫,对吗?你的使命就是为了找到紫陵宫的秘密?”

倾城肃着一张老鼠脸对我点了点头,好像在庄严地宣誓。

荧火放下倾城,对我笑道:“准备好了吗?皇后,据我轩辕氏流传十世的金簋机密,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探寻一个答案,可每一个人看到的真相都会有不一样的答案,有的甚至性情大变,一生痴狂。”

我轻抚着小腹,冷笑道:“那你还想去?”“士为知己者死,”荧火道,“德宗陛下待我如同生父,陛下归天,奴本殉葬,再死一次又何妨?”

荧火再向我躬了躬身,示意我往后躲一躲。倾城来回嗅了嗅,便来到墙边,跳上紫檀木桌台,指了指那幅箫舞图,荧火便飞身上前,取下那幅箫舞图,又一并撤下紫缎帷帘,露出了一面花岗岩墙,浮雕着一朵大梅花。荧火便取了那个沾了我血的金如意,轻轻戳在梅花的花心处,拧开了去。

伴随着咯咯的极刺耳的开门声,巨大的花岗岩门徐徐打开,沉重的风穴声一下子传了出来,好像无数恶鬼给放了出来,正对着我们凄厉地吼叫着,无形无状地哭诉着。有亮光从里闪出的同时,紫晶矿忽然熄灭了,然后一切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眼前是一片黑暗,我轻轻叫着齐放的名字,无人回应。眼前渐渐飘来几片殷红,然后是白色和紫色的花瓣,仿若某个相似的梦境。我一时疑惑了,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我跟着花瓣渐渐往前走,叹息更重。“薇薇?”我轻声地呼唤着那个可以拿金球奖的同伴。没有人答我,我便又唤一声:“荧火?”忽然有幽幽的叹息声在我耳边响起。有人在我身后诡异地叹息着,“你来了。”平素里,紫浮见到我头一句便是这话。那声音是一位男子,嗓音醇厚华

贵,却不似紫浮。我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记得我以前读过的紫蠡公主手札,她已经

和原理年同归于尽了,也许是武功高强的守陵者。忽然想起以前瑶姬说过,她和司马莲曾在这里见识过天人。难道这陵墓里真有“天人”?陵墓里怎么可能有活人?却听那声音又起,在我耳喃喃道:“最近我想起了好多我们以前在一起的往事,不想你果真回来了!”

我转回身,一切还是黑暗。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呼吸,我惊回头,黑暗中有极淡极雅的绿色光芒传来。一棵大木槿树,树冠翠碧欲滴,泛着银光,花开三色,香气清雅,如梦如幻。

树下有一块大青石,有人一身白衣正背对着我,卧在那里,长发飘垂,飘逸似仙,似紫浮,又似梦中那个天神。这是梦,一定是梦。我不断提醒自己。我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手紧握酬情,一边伸出打着战的手,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唤醒他。那人忽然无声无息地慢慢坐了起来,好像恐怖片中的恶鬼忽然动了。我往

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摔着,冷汗从额头上滴了下来,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这里究竟是梦还是幻境?这是人是鬼?那人却仍然背对着我,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均匀而沉重的呼吸。他未梳髻的

墨发飘垂下,像一块上好的墨玉缎子,微有凌乱地坠在地上。

我慢慢地向后退,直到感觉退无可退,我回转身,却见眼前正站着一人。那人披着长长的墨发,一身白衣,可是略有破旧,同水晶棺里的轩辕紫蠡所着衣物,就是同一时代的。

那人长着一张天人之表,面容竟是那以前见过的身着光明甲的天人,亦同非白十分相像,可是那样苍白,几乎可以看到额头的青筋。他正对我睁着一对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我骇然惊叫,后退一步。

猛一回头,身后那棵大槿树下只有冷冷的青石,青石上空无一人,那人果

然已经醒来。我再慢慢地转身,那人又站在我肩侧,对我的耳朵吹着气。“你真的来了,”那人睁大血眼,略带激动道,“凤城。”我护着小腹,颤声道:“我不叫凤城,前辈认错人了。”那人略探头,用力对我嗅了嗅,似乎很失望,“真奇怪,你身上的味道同

凤城的一模一样。”

我再次后退,“敢问前辈高姓大名?”那人似乎很意外,甚至带上了一丝伤感,“凤城,现在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我听得云里雾里。这时荧火从我身后过来,粉面含泪,向那人跪启,“还

望前辈搭救,我们为避战乱,逃难到此。”那人便将注意力转向荧火,微皱眉道:“上面又有战事吗?”荧火泪如泉涌,“正是,我们都是原氏妇人,窦氏余孽派死士前来偷袭,

我们趁慌乱逃到此处,还望前辈搭救。”

那人忽地绽开一丝笑容,露出血红的牙,那嘴角的弧度明显过大,俊雅的面容立刻像恶鬼在对我们微笑一般。荧火明显地眼中闪着害怕,却依然假装涕泪满面,甚至不经意地露出了香肩,“还求前辈搭救。”

那人的血眼湛湛地涌着血光,“我该如何救你们两个美人儿呢?”

荧火便娇滴滴道:“求前辈将我等藏入一个绝密之处,等暗宫中人杀光逆贼,前辈便可放了我们。如果前辈实在为难,我等亦可效仿娥皇、女英在此地一生侍奉前辈。”

荧火将香肩露得更大,我看见倾城已偷偷溜到大青石处。那人浑然不觉,血眼盯着荧火红肚兜里塞满的丰盈,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一点头。荧火大喜,爬跪上去,姣美的脸蛋蹭着那人的大腿,娇嗲道:“奴婢叫荧火,求前辈怜爱。”那人伸出乌黑的长指甲,一把撕去荧火所有的衣物,露出无瑕的身子,然后抓着荧火的乌发拎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女人了。”那人叹息着,充满欲望地把荧火扔在青石上,然后从她身后进入了身体,粗暴地动作起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香艳而刺激的情景,骇得跌坐在那里。荧火的双目却渐渐迷离起来,大声呻吟着,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求前辈给我们一条生路,奴婢愿为前辈生生世世做牛做马。”

她看向我,用眼神暗示我往倾城那里过去,然后她巧妙地翻转过来,双腿夹住那人,脱下那人身上的衣物。“好一个尤物啊,”那人呵呵笑道,“宝贝儿,你的主上是何人?看来非

常了解原氏啊。”荧火媚眼如丝,道:“前辈就是奴婢的主上,求主上再对奴婢粗暴些。”我慢慢走向墙角的倾城。果然那面巨大的墙体上有两条已然发锈发青的大

铁门,正浮雕着两个狰狞的龙头,龙嘴里衔着已经发青了的大铜环,高高的门

楣写着两个古体大字:情冢。我取过倾城嘴里的金如意,正要打开,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可怕的惨叫。我惊回头,却见那人正维持着分开荧火双腿的姿势,他的喉间发出愉悦的

低吼,然后哑声赞道:“难为轩辕家还有你这样的武士。”

这人是怎么猜到荧火是轩辕家的武士?可惜,我们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仅只半秒时间,荧火便面色微白,人头慢慢往下掉,她漂亮的眼睛满里是恐惧和不可思议。

“蠢猪。”那人裸体的身上溅满了荧火的鲜血,他看着她的人头,鄙夷说道:“你想骗我告诉你情冢在哪里,又抑或是用你的腌臜身子拖住我,那只死老鼠会乘机记住所看到的,然后再会告诉你的族人,便可乘机毁掉我们原氏吧。”

那人转眼便来到我面前,他正淫笑着伸出血手探向我的脸。荧火的血迹溅到我的脸上,我大叫道:“我是原氏主母,身怀原氏骨肉,不得无礼。”

那人又冲我嗅了嗅,血眼中的淫意渐渐退去,然后慢慢地向后退开,一屁股坐下,面对我忧伤道:“你说,凤城为什么还不回来?我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

我抱紧酬情,哆嗦地问道:“凤城是谁?”那人疑惑道:“咦,你既是原氏主母,难道不知道吴王明凤城,字真武

吗?”这个世界乱了,我几乎语不能言,“那、那……你又……是谁?”那人抹了一把脸,抓起荧火散落在一边的心脏,一口咬下。他的血眼无比

冷酷地看着我,笑道:“秦中王,原理年。”这一定是一个梦,要么这人就是一个疯子,可是他与那天人,还有非白如此相似,分明就有原氏血统。我慢慢站了起来,抖着声音道:“外面的可是你

的妻子平宁长公主?”那人点点头,朝长公主的灵柩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满是厌恶,“真扫兴,好不容易快活一回,又提那个女人。”我暗惊,为何他提到自己的结发妻子,如此冷漠?明明传说中他们伉俪情深。我正想着,不想那原理年却又捧着血淋淋的心脏向我走近一步,“咦,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老是想起凤城来?”我咽了一口唾沫,对他行了一礼,“妾花木槿,大塬元德帝妻,封号贞静,可否请殿下先着衣物,臣妾再将先后原委一一道来,可好?”那人又轻嗤道:“尔等俗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吾族乃神王,万俗之始,此本天道自然,全是些后人淫邪,故而以衣蔽体,生了多少麻烦。”明白了,这是一个行为艺术家!那也怪了,我刚进来时,明明你穿得挺好的,要不是兽性大发,看上去还挺斯文的。我看着荧火的头颅,慢慢叹道:“请问殿下可否放我回去?妾的侍卫,还有夫婿都在外面等着。”

原理年血眼轻瞥我一眼,随意扔了手上血腥之物,到活泉之处,略洗了洗身子,甩了秀发,穿上衣服到我眼前,微诧道:“夫婿?怎么,还真爱上了?”

我冷冷道:“此话何解?”

他却并不答我,只一个劲地盯着我,若有所思道:“真是不可思议,明氏女子生下原氏后代,这样,我原氏家族岂不是就能改变未来?”我被他越盯越毛,他却开心地放声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他,真是一个好孩子啊。他果然拯救了我们的家族。”

我冷冷道:“殿下知道,我与明氏的渊源,当知,我是不会生下这个孽种的。”

他却呵呵笑着摇了摇头,“不,你会生下来的,因为你心中的爱远比恨要多。”他呵呵笑道,“我被那个疯妇关在这里以后,每隔一段时日,总会有一些失意之人前来,向我询问未来之事。可寻常来者,皆是些为世俗欲望所迷惑之人,无非求财求权求色。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天使一般的孩童和他的侍

从。”他微微笑了起来。我心中微动,看向他。“这个孩子浑身灵气,进退有度,他的前程有皇者之气,只可惜,他的双

腿为歹人所害,他坐在轮椅上,天真地问我,如何才能救活他的母亲。”原理年哈哈大笑起来,“我自然告诉他,他的母亲早已死去多日,再活不过来,我便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快快回去。

“那孩子长得太漂亮了。当时他非常非常的伤心愤怒,而我喜欢他的愤怒,越是愤怒,我越是能看到他身上的皇者之气。”他骄傲道,“他正是我原氏第十代家主。你应该猜出来了吧,那孩子是谁。”他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便柔声顺着他说道:“自然是我夫原非白。”他说的应该是非白十岁那年被幽冥教设计摔下马来,那时秦夫人一气之下离世。

“正是。你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刚刚失去母亲,失去双腿,失去天之骄子的地位,失去一切,往往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一时气愤,往往口不择言,连常人都难免疯狂,更何况一个孩子。”

我暗忖,这人神经虽不正常,逻辑思维还是非常清晰,想来当年也是奇人

一个。却听他继续说道:“当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我了,我很想找人说说话。”他的声音渐有落寞之色,然后就来到我身边,挨着我坐。我尽量不动声色

地慢慢往旁边移动了一下,倾城乘机躲到我的袖中,瑟瑟发抖它同我一样

害怕。好在他并不在乎,只当我是一个熟人。“于是我便问他,你可是想要报仇?那孩子当时便流着泪对我点头。他当

时有多么恨自己不够坚强啊,”原理年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可惜,那时的他报不了仇,不光是那时,就连他的未来,我们家族的未来,将来也会因他的仇家所灭。”他冷哼一声,血瞳死死地盯着我,“再过十世,原氏家族将断子绝孙,而明氏取代原氏一统天下。”

我皱眉道:“殿下难道不知,明氏已经被抄家灭族了,如何还会东山再起?”

“你的世界好亮,”他忽然大笑着使劲拍着手,“我要到你的世界去,也

许风城在那里等我。”“你说什么?”我抱着肚子冷冷道。他笑道:“你不叫花木槿,也不是叫明木槿,你来自于一个发亮的世界,

你是借尸还魂的一缕幽魂,你叫作孟颖。”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仰头看我,血瞳映着我发白的脸,“你在前世虽姓孟,那是你养父母的

姓,你前世的亲生父母乃姓明。”我努力稳住我的心魂,“那是谁告诉你的?”他对我傲然一笑,“你难道不知,练成无相真经不但天下无敌,还能

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特质而激发潜能?”我胡乱问道:“你什么潜能?”“我们的祖先是神王,我们乃天帝一族,万神之首,神通广大,我们可以

预知未来。练了无相神功,便使我有能力打开天眼,呼风唤雨。但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他的血瞳露出无边的恨意,一指平宁公主的方向,“她让司马家建了这个鬼地方,又联合明家把我封起来,然后又诱惑我,让我喝下贞烈水,然后我就被囚禁到了这里,所以我只能在这里施法。”他无限遗憾地幽幽言归正传道,“那孩子,毫不气馁,他对我说,你既自夸有神通,何不把未来明家唯一的后代呼唤到这个世上,然后再折磨她杀死她,这样我和原氏不就都可以报大仇了吗?”

“就因为一个孩子一时心痛的疯言,”我喃喃道,我已经分辨不出是不是我的声音,只觉理智离我远去,“所以引来我这一生痛苦?”他却兴奋道:“我觉得这样折磨自己的敌人很有趣,这个孩子才十岁便能

想出这样绝妙的主意来,不愧是有天子星照耀的人。”“有趣?”我歇斯底里道,“你们原家他妈的全是疯子。”“疯子?”他却冷哼一声,对于我的痛苦嗤之以鼻,“你们都说我是疯

子,可是大千世界,宇宙磅礴,你们又知道多少?世人自命清高,却不知永远生活在神的梦幻中。”我直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偷偷打起金如意逃出,他却神经质地看了看四

周,好像是要确定没有人听见,便将血红的口凑近我。我的心脏吓得停跳了。

“你知道吗?这是一个迷梦,你看见这块巨石了吗?”他一指那块还流淌着荧火鲜血的大青石,“这里是伟大神王以前同她爱人相会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原氏、明氏,四大家族,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伟大的神族,并存于天界,一个是由名叫紫浮的紫微天王所率的紫瞳一族,另一个则是由天帝之子白虎所率的元神一族,也就是我原氏的前身。白虎为了打赢紫瞳一族,牺牲了一切,也包括他自己心爱的人。

“此后白虎便常为心魔所扰,午夜梦回,他爱人的魂魄便会出现,而他便会在梦中不知不觉动了情欲,然后便在梦境中动了大法力,渐渐地梦境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须知每个人都有他的命盘,断不能随意改变,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牵动了宿命的因果轮报,引来了无数前世牵绊的冤孽灵魔投世于此,造历幻缘,甚至唤来了他爱人最大的追求者,那个紫瞳神王。

“于是,他为了破解心中的魔障,便试着将自己分成了两半,情感与理智,欲望与忍耐,善良与邪恶,一半是利欲无情,另一半则是情深义重,这便是我原氏双生子的来历。

“我原氏伟大的祖先在同自己不停地斗争着,希望能修炼大爱,拯救世人,”原理年面上一片悲悯,然后嗤之以鼻道,“这个傻子。”

我直听得晕头转向,心想,这人必是疯子一个,应该就是那个吓疯瑶姬的守卫,可是他却继续说下去,哀哀道:“我可以看尽天下人的内心深处,吃尽天下人的血肉,却无法逃出去。该死的轩辕紫蠡,她偷窥我的凤城,又把我关在这里,司马氏的暗宫没有人可以逃脱,只有那明氏后人的血能打开机关。”

“我明白了,你利用了非白的一时之气,然后诓他什么十世之后,原氏为明氏所灭,利用了他身上原氏仅存一点的灵力,把我从我原来的世界唤回?”我恍然大悟,“你好恶毒的心。”

他傲然一笑,一时意气风发,血眸神采飞扬,“我既舍去了一切,练了这无相真经,自然要到大千世界,去实现我原氏神族的梦想,一统天下,称霸这个世界。”

“这位殿下,我是一个商人,但从不和两种人做交易,”我也对他傲然一笑道,“一种是疯子,另一种人品不好,我想你两样占了个全。”我慢慢站起来,把金如意偷偷塞给倾城,希望它逃出去。我对他笑道:“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被仇人之子设计,即便生下孩子,能重归于好,也要面临母子分离,看尽这些没有人伦的丑恶,受够这世态的辛酸冷酷,如今的我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和凤城好像。”他对我飘忽而恶毒地笑了一下,“可惜……你也不用杀了。你自有自己的命盘,”他有点幸灾乐祸地向我后面指了指,“你的命运就在这堵墙的后边。”

我以为他看到了倾城,便努力挡在倾城的眼前,不想他却笑了笑,“别担心,我说过你不用我杀,因为你有原氏的骨肉,还有这只死老鼠,我已经看到它的命盘了,跟你一样。”

我用金如意飞快地打开那个铜门,然后往后退一步,快步离开这个诡异的房间。铜门慢慢关闭,那个原理年的血眼紧紧绞视着我,绝美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诡异而恶毒的笑容。

铜门沉重地关上,一片黑暗后,紫晶矿再一次闪现,我来到了两个石室的间隔,那个原理年所在的石室上竟然挂着两个大字:情冢。

真讽刺!

情冢的对面另一个月洞门的石室门口蹲着两只狰狞的麒麟,大门刻有二字:“静思”。

而我所处的这间像是个仓库,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簋,上面都编了号。我忽然想起原来德宗临终前曾告诉过我的第二百七十七具金簋,莫非也放在这里?

果然,倾城跑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堆着一堆蛛网和灰尘跑出来,对我吱吱叫了半天,我便到它所在之处拖出一只金簋,果然锁扣上标着二百七十七。

我用金如意轻松打开,却见里面放着各色卷宗,其中最厚的有一卷写着“四大家族秘宗”。

我便打开一看,好家伙,有大大小小,不同纸质,附有各种时代的印鉴,林林总总一大摞,而第一页便写着那快看不清字迹的三十二字真言:

奎木沉碧,紫殇南归。

北落危燕,日月将熄。

雪摧斗木,猿涕元昌。

双生子诞,龙主九天。

“龙主九天”之后,有无数用古体篆文写的批注。可惜那纸张实在太破旧了,我只看明白一句话:一子昌一子殁。然后我再翻下一页,却见一幅种在淤泥中的牡丹花,渐渐衰败之感,下面

写着批注:

花开牡丹真国色,锦脂艳痕落沾襟。

第二幅是一朵紫色并蒂莲,批注为:

紫蕖连理帝王花,却道兰陵醉赋吟。

再往下看去,好一片红艳艳的梅花林,一只大虎正在梅花下休憩,上方的梅花树枝上正挂着一盏破碎的琉璃宫灯,诗曰:

风火赫赫扬天下,醉卧红绡碎琉金。

然后便是一片大火之中,有红色西番莲在火中盛开,后有菩提老祖笑眯眯地手持甘露消灭大火,从灰烬中取出一台明镜来,注曰:

红莲只向孽火生,菩提煅铸明镜心。

最后一幅却是一棵特大的木槿树,树下有一人正睡在一块大青石上,白衣飘飘,长发披垂,正背对着观众卧着休憩。周遭落满了木槿花,同我的梦境极其相似。注曰:

檐前滴水流难覆,满床金笏陋室岑。

纵使槿花朝暮放,沉疴一梦醒难寻。

这些批注写到后面渐渐歪扭,仿佛笔者力不从心。我看得稀里糊涂,只觉最后两句在哪里听到过,好像是明煦兰出家前对我说过。

我来回读了几遍,只觉心烦气闷,便丢下那绢书,直冲到那扇静思之门。倾城跑出来,爬到锁空处,对我吱吱叫着,我便取了那金如意欢乐的那一面伸进去,轻轻一扭,门没有打开。我暗恨,全是骗我的,也好,就死在这里,再不要见原氏男人可恶的嘴脸。我习惯性地以头撞墙,鲜血慢慢顺着额头流下,紧跟着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一股怪异而呛鼻的味道扑鼻而来,我细细辨了一辨,那是水银的味道。却见里面并列放着十列水晶棺木,里面皆陈列着盛装的遗体,个个头戴金面具,且皆怀抱一个白玉瓶。走到最后第二个棺椁,那人身穿五爪金龙十二纹章的冕服蟒袍,头戴十二旒冕冠。亦头戴金面具,怀抱白玉瓶,而最后一个棺椁那里,却是空的,里面唯有一个白玉瓶。

我跑到第一个,这才发现每个水晶棺木上都刻着谥号和名字:

英祖:原曾进,原曾林进祖:原轴昇,原轴平……

到第九个,写着世祖,原青江,而最后一个什么也没有写。莫非这些都是历代原氏老祖宗的?为何都有两个名字?明白了,一个是在

明的原氏家主金阎罗,另一个则是在暗中的暗宫宫主银钟魁。这最后一个是谁的?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水晶棺。好在没有任何机关,我拿出那个白玉瓶,使劲

拧开盖,里面就是一堆普通的洁白灰状物质。我暗想,这是谁的骨灰?我正要放下,却见骨灰里有莹白闪现,我扒开骨灰,却见是一支白玉簪,那支白玉簪

看上去有点眼熟。我放下白玉瓶,取出那支白玉簪,那支簪同我头上那支一模一样……我颤着手轻轻地拂去沾在上面的骨灰,露出中段镶金补过的痕迹,正是非

白常戴的那支。好像有人在我耳边低语:一子昌,一子殁。一子昌,一子殁。一子昌,一子殁。我的手无意识地用力一掰,那支白玉簪应声而断,在寂静幽暗的古墓中发

出极诡异而清脆的声音。只见簪中藏着一卷短小的宣州毫纸,我抖着手慢慢打

开,上面赫然映着非白熟悉的小楷:原非白爱花木槿一万零一年。

如果一切回到原点,

你是否会后悔爱上这个人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你是否会遗憾当初放开他的手

如果的如果是可惜没有如果……

当心碎代替曾经的甜蜜,

当仇恨充溢着曾经幸福的心灵,

当忧愁布满人生的角落,

当生活成了乱麻缠绕的拧结,

无论是璀璨的星空,

诱人的秋波,

全都变成了回忆的毒药,

如今,任你,

千般甜言蜜语,

感受不到呼吸的清新

万般柔情示好,

都唤不醒沉痛到麻木的心灵。

我总是认为我足够坚强,可是当我面对时,我才发现我是多么脆弱。我只觉胸腹处有巨大的疼痛,仿佛有人拿钝刀从腹部一直往上割到我的胸口,凌迟的痛,镇魂的疼,撕裂的苦。

我猛然抬头,却见顶上正画着我曾在百草园见过的龙凤引魂升天图,美艳的蛇身人面女子,周身被两条巨大的张牙舞爪的金龙所包围着。可是这里的女子姿容更是绝美,紫瞳潋滟,绿鬓高髻,神色亦冷峻逼人,睥睨我的眼神甚至有点凶恶而狰狞,对于我的闯入非常震怒。

双生子诞,龙主九天。

一子昌,一子殁。

我慢慢醒悟,死死盯着那个白玉瓶,只觉心头血气沸腾翻涌,又像有人不停地用镇魂钉钉我的脑仁。

檐前滴水难覆流,满床金笏陋室空。

纵使槿花朝暮放,沉疴一梦终须醒!

我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非白,原来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努力想要从头开始,抽丝剥茧,可越来越乱

我试图理清这可怕的心计,可一切都变得错乱扭曲

在深不可见的阴暗的角落里,

在理智无法触及的背后,

原来发生过这么多惊涛骇浪。

而这些惊天动地的故事的编写者,

是一个敢用生命来将仇人之后从现代召唤回来的恶魔,

他一念之间改变了我和锦绣的命运,

他设计我们爱上了他,可是他让我的腹中怀上了他的子嗣。

我应该对他挥剑复仇,可是他现在正静悄悄地沉睡在这个狭小的白玉瓶

中。

我应该对他恨之入骨,可是他在临死前写下对我永恒的誓言。

原来,我身边一直沉睡着一个叫司马遽的浑蛋,真正的非白却长眠于此。

一时间,天旋地转,世界崩解,

我的恨无从恨,我的爱太荒谬!

我对着白玉瓶痛苦地大吼出声:“原非白,你怎么可以这样折磨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身后飘来原理年的声音,“现在你信了吧。我可以帮你回去的。”他点了一点头,“这个交易很划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毁去这里的一切,只是一个响指,你可以立刻在医院中醒来,然后休了你黑心的老公,分到一大半财产,然后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会帮你抹去一切记忆,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像是你的一个梦,也许是他的一个梦,更可能是我的一个梦,紫浮的一个梦。谁知道呢。”他开心地拍着手,“只要你愿意,我便可以再施法,回到你的世界去,我能在那里找到我的凤城。”

“你找不到明凤城,”我恨声道,“如果我是明凤城,绝不会爱上像你这样自私自利、冷酷淫乱的恶魔。”

“你又胡说,”他对我瞋了一眼,“你明知道,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你是一个以爱为名而杀人的恶魔,你谁也不爱,只爱你自己。”我冷冷道。他的笑容凝滞,“明凤城爱你,所以他为你去西域找紫殇,可是你却诱惑司马家的将领,前去追杀他,因为你彻底被你自己的野心迷住了。你根本不想醒过来,失去这种所谓神力的邪恶力量。”我上前一步,仰头无惧地看着他,“年幼的司马莲和瑶姬夫人进入这个宫殿,你一样诱惑了司马莲,令原家同明家反目成仇,因为你一心想要明家沦为原家的奴隶,这样必会有明氏族女流落到此,你便可利用明家女人的血离开这里。”

我慢慢抱起那个白玉瓶,无惧地瞪着他渐渐扭曲的天人之颜,“你可以左右别人的人生,利用人性去毁掉别人的生活,可是你永远唤不回你心爱的人了。这样活着有意思吗?你这个可怜虫。”

他为我使劲鼓起掌来,“既然你这样说了,看来我不得不拧断你的脖子,取了你的血来,逃出生天了,”他叹了一口气,对我狂妄地笑着,“反正我是永世不死的神,我会慢慢等待岁月的变迁,迎来你那个发亮的世界,而你们这

些可怜虫,你们都会死去。”他向我抬起手,乌黑的指甲挥向我的喉间。我的眼泪落下,却不肯闭上眼睛。我恨原家的男人,我好恨……忽然后面的铁门打开,有人持着长管火枪,向原理年开出一枪,原理年怒吼着退去,有人挟着我向后退去,静思石室的铁门应声死死地关闭。那人扶着我,我却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伏身倒在地上,直把黄胆水都要

吐出来了。有人不停地为我输入真气,“主子,你还好吗?”我抬起泪眼,眼前是面色焦急的齐放。“您终于发现这一切了。”有人在我面前沉痛地说道。我抬头,一个长须美髯的老者正站在门口,头发微乱,他的眼睛满是血

丝,对我颤声道:“陛下临终时料到会有一日,您会找到他的。果然,您终于

还是发现了这一切,皇后娘娘。”……我跌跌撞撞地行走在地宫中,手中捧着那个白玉瓶,脑子里全是非白的音

容笑貌。前面走着慢慢引路的韩先生,他的神情委顿,眼神暗淡,刹那间老了十岁。我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麻木地跟随着倾城往前走。忽然倾城跑到我的肩上,龇着尖牙。不久,黑暗中有两个人来到我们的面前,我浑然不觉地撞到他身上,这才

停了下来,看清楚了眼前的人,那张同非白一模一样的脸。他背负着双手,平静地看着我,“你要上哪里去?”我恍然地抬起头,看着那张我魂牵梦绕的脸。这个原非遽喜怒无常,疑心

过重,甚至重于先帝,如果他改变主意,要杀我实在易如反掌。

可是,非白,你死了,你残害设计了我和锦绣一辈子,如今你死了,我就像一个木偶,失去了主人,你带走了我所有的欢笑和仇恨,如今我仿佛活得完全没有意义了,我应该怎么样自由快乐地活下去呢?

韩先生重重地双膝跪倒在尘埃之中,凌乱的白发为尘土所污,颤声叩首

道:“臣韩修竹见过陛下,愿我主万寿无疆。”我第一次听到韩先生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可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人物已经被我这个破运星克死了,而他明明知道是

这个结果,还是选择同我度过最后一段时光。我望向原非遽,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不用戴上面具了,那一样的玉颜上带着

一丝嘲笑,好似在嘲笑这世间一切的爱恨欲憎。我直起了身子,嘲笑地睨着他,不发一言。他走到我的眼前,深深地看了我几眼,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啊。”我仰天一笑,“你已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剩下的不过是这具皮囊,你如

果是过来拿命的,原家后人,你还等什么?”“朕想过了,”他的声音慵懒而华丽,带着一贯的轻蔑道,“朕观他实在不配葬在祖庙。”我猛然抬头。他微俯身死死地盯着我怀中的那个雕龙画凤的白玉瓶。我下

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想干什么?非白、非白,告诉我,我该怎样保护你?可是耳边他的声音却柔了下来,低低道:“他并不适合葬在原家这块镶

金砌玉的污浊之地。”白色云锦下摆的巨龙微摆,蹲了下来,轻轻递来玉壶,“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我本来告诉自己,我不会哭的,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哭了,因为这个人已经去了,可是那泪水决了堤,咸咸的泪珠流进了口中,模糊了一切的视线,唯有原非白在红梅花雨中对我灿烂而笑,“原非白爱花木槿一万零一年。”

“两个月前,他就准备好后事了,他秘密留遗诏给青媚,是要让她把他的尸首火化了装在这个白玉瓶中,带给你好陪伴你一生一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早在青媚身边安插人手。”他雍容而笑,满是帝王之尊,那凤目更加清冷。

“青媚呢?”我看着他,冷笑数声道:“你将她杀了?”齐放双目喷火,“狗贼。”“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没格调吗?”他对我微歪着头,像极了非白。他

向我的脸伸出手来。我紧紧抱着白玉瓶后退一步,紧张地看着他。齐放立刻挡在我的面前。

他冷冷一笑,微摆手,袖袍上的金丝微闪,黑暗中显出一位面无表情的劲装佳人,果然是青媚。

齐放紧咬牙关,痛彻心扉道:“青媚,你……”

原非遽得意地笑着,“青媚是个聪明人,她已经向朕表忠心了。双生子诞,龙主九天,”他看向我怀中的玉壶,叹声道,“我和非白,我们所有人都为了这个预言付出了代价……”他抬头看我,地室暗淡的光映着他墨绿的眸光,眼神犀利了起来,“可惜你这个破运星,破了他的帝王星运……因为你,他无法亲眼看到亲手创造的盛世光景。”

“所以我想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因为你让我站到了阳光之所,得到了所有男人梦想的一切。”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狂妄的笑声在暗室中回荡。所有原氏的先祖默然地盯着他。

我泪如泉涌,咬牙道:“你闭嘴。”

“也许你不信,朕很佩服他,甚至有些嫉妒他。”凤目中闪过一丝狼狈和受伤,转瞬又恢复了自信,他昂头傲然道:“你本是一叶孤魂,被他设计错入原氏,确然你得到了原家男人的爱,也帮助他实现了作为一个普通男人的幸福,他的爱情最终战胜了他的野心,我想也算是打破了我们原氏男人的命运了吧。”

“也许我不能像他那样赢得你们所有女人的崇拜和爱慕,确然,我将继续这个他开创的时代,让塬朝成为旷古绝今最伟大的皇朝,而他的名字将千秋万代为世人称颂,这便是我原非遽的誓言。”他铮铮言道。

我为他的雄心而震慑了好一会儿。

“他要青媚把这个交给你,青媚又把这个给了我,我想你也知道这是什么。”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紫玉瓶,掺着一丝复杂地看着我。

这个傻瓜,这个认死理的死心眼子,他终于实现了他的诺言,将生生不离还给了我,可是如今就算有了生生不离我又有何用啊。我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再也忍不住,伤心欲绝地抽泣着。

“他本来是让青媚送你到段月容那里去的……”他看了看韩修竹,只是叹气道:“他其实盼望着你能找到他,然后找个干净地方把他埋了,或是撒向天涯海角,反正他生生世世跟着你。这个没用的情种祸胎。可是你得记住一点,”原非遽忽然语调一变,“你是原非白的,也就是我的,因为,我就是不想让你回大理,不想让你同段月容在一起。”他就这样看着我,猛地把紫玉瓶狠狠地往地下摔去,然后恶狠狠地向我走来,“除了我,你不要想同任何男人要孩子,除了我,你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今天可以杀了我,连着我肚

子里你的骨肉,可是我永远不会跟你走的。”原非遽的脸上漾起一丝极度可怕的笑容。青媚手中短剑银光一闪,已经冷着脸向我们攻来。齐放拉着我猛然向前跃去,躲过青媚,然后往前飞奔,身后三人紧紧跟

随。

不一会儿,我的小腹开始有坠疼感,精疲力尽,不觉来到了一汪无边无际的紫川。这时,浩渺的紫川开始上涨,我们只得慢慢退回,可后面三人却转眼即至。

原非遽阴阴地笑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依然是大塬朝至高无上的皇后,暗中还是那富可敌国的君氏族长,一切都不会有变化。我们马上还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两个?我明白了,我忍不住又趴在地上吐了起来。原非遽叹了一声,“你看,我们的孩子也不想你离开。”就在这时,紫川上传来妖叔悠长的歌声,“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

天明去,似这般真情是假意,似那厢假意却真心,休言花落紫川,却道孤命殇还,似花还似非花去,破窗残月缘尽时。”

转眼,一位瘦骨嶙峋的老者撑着一叶小舟来到岸边,他的下身衣衫尽破,上身却穿着一件华贵的白狐袄,腰间粗粗地用一根麻绳系紧了,他脸上的面具伤痕更多,露出近一半的干枯面皮来,黄褐色的双眼对我们看了看,稳住小舟,双手交叠放在船篙上,似乎在努力弄清情况。

我跌跌撞撞地过去跪在老者面前,“求妖叔救我们出去,你曾经载过我,我是花木槿,您身上的这件白狐袄就是我送的。”

原非遽却冷冷一笑,“妖叔是暗宫中人,你以为会听你调度吗?”不想那妖叔却慢慢地俯低身看着我大拇指的扳指,黄褐的瞳孔开始收缩,“我认得这枚扳指,是睿雾。”原非遽却命令妖叔快把我们拿下,不想谁也没有看清妖叔的动作,我和小放已经被他拉到小舟上。

“我暗宫中人活着是为了守卫先祖陵墓,镇压妖邪,”妖叔淡淡笑道,“是以皆以孝衣示人,这是我们的命运。而你是宫主,首当其冲,可是如今的你一身艳装,身上一股子原氏的臭味,何谈暗宫之人?”

他奋力撑出一篙,远离岸边,原非遽却取了旁边一叶小船,亦快速滑过去,韩太傅及青媚亦在舟上。他狠狠击向妖叔,那扁舟渐渐不稳。青媚亦向我们攻来,眼看到我们面前了,忽然反身向原非遽猛击一掌,使得我们再次逃离。青媚借着原非遽的掌力往紫川中跌去,齐放痛声呼着青媚,奋力扑去,抢回青媚至妖叔的小舟,不想被原非遽的火枪击中肩膀,鲜血喷涌,金龙闻到血腥的气息,纷纷浮出水面。

“小船最多不过三人,如今载了四人,恐怕要沉。”妖叔冷静说道,手中加快了撑篙速度。齐放伤到了大动脉,面色越来越差,青媚急点齐放止血的穴,“齐仲书,

你要撑住。”齐放紧紧地抓住青媚的手,“青媚,原谅我,要先走一步了。”“莫要胡说。”青媚喝道,美丽的眼中却泪如泉涌,“我不准你死。”齐放却对青媚温柔一笑,“我本天煞孤星,如今娇妻美妾的,有何悲

伤。”青媚闻言破涕为笑,满目深情地看着齐放,然后捧住齐放的脸庞狠狠吻住,“可是我想让你活着。”

这时,暗人再发三支利箭过来,青媚猛提轻功,以短刀劈下,却漏了一支,直戳她的喉间,其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头发像乌黑的花朵盛开着,绝美的容颜望着齐放,绽放出一朵最美丽的微笑,直直地坠入紫川。

金龙翻腾着,只一瞬间青媚就化为一堆血水,沉入紫川,齐放撕心裂肺地痛呼着青媚的名字,奋力扑入水中营救。我叫着齐放的名字,眼看着他也跟着青媚沉入水中。

血腥味引来大批金龙,原非遽的船只便被堵在紫川中,原非遽想施轻功跃到我们船上,奈何妖叔的舟小速快,他跃到一半,被金龙攻击,便退了回来。他蜻蜓点水地立在舟头,恨声道:“花木槿,你跑不掉了,我就算把整个天下翻过来,也不会放过你。”

我也立在舟头,平静地看着他,心中已经痛得麻木了。到最后,他还是看着我,脸上却慢慢呈现出悲戚之色,好像一个孩子看着心爱的宠物慢慢死掉时,那种悲伤而恐惧的神色。

我在心中流血地感叹,他同非白是这么的不一样,可是他天人的脸庞却渐渐淌满热泪,我听不到他在哭诉什么,看口型依稀在说:“你爱过我吗?”妖叔始终那样平静,仿佛见惯了生离死别,又抑或是他的确在紫川上行船太久,久到所有的感情都被紫川消磨得一干二净。也不知过了多久,追兵的身影渐渐远去,一切恢复平静,依稀当年妖叔就是从这条紫川把我带进来的。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怀中冰冷的白玉瓶提醒着我还活着,然而,心已成灰,万念成尘。我俯下身,紫川幽深的河面正映着一个心碎的女人。我猛然想起,前世的我也是这样心碎而去的。

紫陵宫中埋藏着原家最肮脏黏稠的秘密,如脓疮污泥般恶臭,触目惊心,可是却意外地开出一朵小花来,整个阴谋中唯一美好的东西。那就是原家世世代代都还未泯灭的人性,可惜他们一直视作猛兽,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就是因为原非白对我的怜爱。

可惜,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的爱人全都离我远去了……

人一世挣扎,到头来却终是孤独而去。

妖叔苍凉的声音又起: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似这般真情是假意,似那厢假意却真心,

休言花落紫川,却道孤命殇还,

似花还似非花去,破窗残月缘尽时。

花月度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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