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花其婉才渐渐止了哭声,只还抽噎不已,又一盏茶的功夫,才安静了下来。彤管拧了帕子来给二太太和花其婉净了脸,花其婉这才觉得满心羞涩,自己还真跟个八岁孩童一般,见到娘亲,有事无事哭三场。
恰母亲房里的丫头叫做采衣的,给母亲送来了常服更换,花其婉的脸色才恢复了才正常。绿竹又适时端来两杯茶,母女俩各呷了几口,润了润喉咙。
许是哭过一阵心里敞亮了,花其婉看到娘亲还这么年轻貌美,心中便冒着泡地感到幸福,复又抱着二太太,打趣地说:“娘亲怎么能这么美呢?婉丫儿看了都欢喜呢!”
“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没个遮拦。”二太太语气里满是娇宠,心中仍是不放心,把手伸进后衣领中,摸着身上的热度。
花其婉觉着痒,起身说道:“娘亲,不要担心,我身体没事,都好多了,我只是刚刚很想娘了,这才哭起来。哦,对了,我落水的事情,祖母可知道了?”
“适才祭祖之时,你父亲向你祖父陈情,你身体抱恙,不能前来祭祖。你祖母对我说她已知晓此事,让你好好将养着。祭祖完毕,你祖母要来看看你,因祭祖劳累,娘劝你祖母先回去了。明日你若好些了,娘带你给祖母去请安,也免得你祖母挂念。”
“娘亲,四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母亲顿了顿,终是没能压住心中火气,愤愤地说:“婉丫,你放心,娘亲定要为你讨回公道,不能就让你平白受罪,若不是菩萨保佑,娘都不敢想后果会怎么样。”
“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花其婉惊讶母亲竟然知道些什么。
“昨日忙乱,娘没有顾上这件事,秦嬷嬷与后园子上的婆子有些交情,今早去祭祖之前,我派了她去打听情况。适才祭祖完毕,她告诉我嫣丫头前儿就到水榭去过,且同那里的婆子们闲聊,曾说到过游水,问她们中有没有会凫水的。你瞧瞧,她定是早有预谋,诚心想让你落水,不过是良心未泯或者说是人小胆子还不够壮,没有想到要置你于死地。你说说,她比你还小一个月,怎的心就那么歹毒,若不好好惩戒一番,将来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心性呢!”
听母亲这样一说,花其婉更确信是四妹妹有意为之,可令她百思不解的是,自己虽不到雍和娴雅的境界,但心性柔和还是有的,从无刁蛮任性之态,平日里对待姐妹们也算亲切,遇事从不争抢,何以招致四妹妹如此怨恨?这种怨恨一直到自己出嫁后,都不曾停止过。
其实花其婉不明白,正是她的不争不抢,天天知足安命,乐天无忧,才更让那些汲汲营营之辈看得扎眼;又因那“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扎眼就变成扎心。
所谓“卿本无罪,怀璧其罪”,有些人即使你没有得罪她,她也容不得有人比她好。嫉恨的情绪一旦积压到一定程度,她便会寻找机会欺压你,甚至处心积虑迫害你。
花其婉从头捋顺了这件事情:四妹妹受了罚,自己也受到连累,惹了祖母失望不说,之后还招致四妹妹更大的怨恨。上一世自己不明白也就罢了,这一世她绝不想走到那种境地,她想让自己的亲人都好好的,大家有亲亲热热的,互相照看着,这也是祖母的心愿啊。
所以,当她听到母亲说要让四妹妹受到责罚,便想着劝阻母亲,但是该怎么说才能不让母亲感觉异样呢?
她倒也不是害怕母亲知道自己又重活一世,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的女儿再怎么怪异,都会理解、包容的,只是要知道自己的女儿吃尽了苦头,内心该会极其难过吧。
花其婉不想让母亲为了已经过去又无法追究的事情而伤心;另,她也害怕别人觉察到异样,被有心人穿凿附会拿来做文章,把自己当做妖孽或者水鬼之类的,到时候,不仅仅是自己性命不保,更会伤害自己的爹娘。
花其婉思忖一番,唯有装傻充愣。她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娇憨地说:“娘亲,您别信那些婆子乱嚼舌根,四妹妹怎么会害我呢?我记得真真的,当时是我自己踩空了台阶要摔倒,四妹妹及时拉了我一把,才被我拖倒的。再说,若是闹到祖母跟前,说四妹妹有意害人,害的还是自家姐姐,祖母一心想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若真是娘亲说得那样,祖母该得要多伤心啊。祖母平日里这么疼爱我们,我不想她老人家伤心、难过;如果气坏了身子,不就成了女儿的罪过了吗?”
花其婉说完便猴在母亲身上,拖着长音叫娘亲,不错眼珠地看着娘亲。
花其婉有一种本事,当她拿那双圆溜溜的明澈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便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只是想着这么美好的眼睛,像汪着一泓清泉,不能让这双眼睛蒙上暗淡,不觉中也就答应了她的请求。此刻就是这样。
二太太容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花其婉,说:“你就是个傻子,你这样委曲求全,将来可怎么办?你跟娘不一样,娘出身商家,你是嫡嫡的侯门小姐,不应该太软弱了。”
这时秦嬷嬷走了进来,向二太太微福一福身道:“太太,二爷让我来传个话,说是老太太那里正处罚四姑娘。二爷让太太去老太太那里看看,别因为孩子的事情让两房生了罅隙,好在姑娘醒过来了,让姑娘好好将养着,想吃什么就让灶上去做,昨儿的事情别往心里去,一家子姐妹,和睦要紧。”
听此话,花其婉求了母亲,一起去见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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