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日三餐,小颦都照例来服侍冷言。初时冷言还颇为尴尬,渐渐地也就无感了。

两日之后,于阮又来查看冷言的伤口,换了身淡绿色的衣裙,身上飘着极淡的花香。

“恢复得不错,伤口没有裂开,正在长合。”于阮道。

“有劳”。

于阮笑轻道,“怎么你每次都说这一句话。”

冷言低了眉,没有回应。

于阮瞅了瞅他。

“我很好奇,太子为何对你下如此狠手?”

冷言顿了顿。眼前的这个医女看上去面善,又是闻远舟的义妹,应当是可信的。

只是,因着他自小的经历,向人隐瞒身份已经成了本能。

“张将军是他手下的干将。他想要挽留。我们本来要去蜀中隐居,在附近被他截住了。”

于阮叹道:“你们一个侠客,一个将军,互为知音,相携归隐,本该是一段佳话。可惜皇权争斗是一股漩涡,总想将所有的人都卷进去,不论你愿不愿意。”

冷言打量着她忽然沉郁的神色。

“于姑娘又为何幽居于此?”

于阮低了眉,缓缓道:“我父亲是前朝的京兆尹。镇南王兵变之前,爹爹预知大乱将至,将我托付给了义兄。镇南王当政之后,我就在此隐居了。这里是我们的老家。”

冷言点了点头。

于阮又道,“这一年多的动乱,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听闻当今太子在战场上行事暴戾,所经之地,齐国百姓都广遭屠戮。”

冷言道,“他们父子可称枭雄,却不是治世明君。”

于阮沉默了片刻。“其实前朝皇帝倒算一位勤政的仁君,只是不善军事,才让镇南王做大至此,颠覆了江山。”

冷言默默看了于阮一眼。

“他确实勤政,却当不起这个‘仁’字。你可知道玄旗营?”

于阮道:“知道,听说是只听皇命的暗杀组织。”

冷言道:“玄旗营的人,大多是平民家的孩子,从幼时被抱来培养。他们的父母亲族都会直接被清除,以确保他们忠心不二。”

于阮皱眉。“居然如此残忍!”

“是。”

只有他这样在暗夜里行走的人,最清楚这些权贵的肮脏。他见过蓄养女奴的暗场,见过抛尸体无数的乱坑,见过他们为了权争雇人将几百户人家灭口。

玄旗营,就是最肮脏的所在。与他一起长大的那些孩子,大多都死于非命。玄旗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做任务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对同门下手。营主从小教导他们,玄旗营只留最强的杀手,若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就不配为皇帝效命。

冷言道:“这个世界的上位者,个个人面兽心,视人命如草芥。无一例外。”

于阮沉默了半晌。

“我义兄不是。若他做皇帝,一定是个仁君。”

冷言看着她笃定的神情。

玄旗营一直关注朝臣的动向,对闻远舟也有些了解。闻远舟为人,确实算得上仁德了。至少他的手上没有沾过无辜者的鲜血。后来在战场上,他也厚待下属,从没杀过使者和战俘。

只是无论他本性如何,一旦卷入权力的中心,谁又能担保不会失了本心呢?

冷言默默收回眼光,淡淡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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